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给人一种“这孩子又瘦又小,病殃殃的”的感觉。第一次察觉自己能感受到某些东西的存在,大概是在小学的时候。有一年暑假我在奶奶家过,奶奶家在一个小村庄里,村里有座土地庙,逢年过节都有人去拜。我是一个散养的孩子,自己跑去玩,大人也不管。然后某天中午,我去了土地庙,当时庙里只有我一个小孩,我看到供桌上有很多糖果点心,嘴馋就拿起来吃,还把桌上的东西弄得乱糟糟的。突然,我觉得周围很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那座庙在小树林里,平时有很多鸟叽叽喳喳的,当时安静得过头,只有呼呼呼的风声。紧接着,我的两条胳膊忽然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就是突然间冒出来的,蔓延得很快。我马上就害怕了,连忙把供桌上的东西恢复原位,然后学着大人平时那样双手合起来拜拜,然后就屁滚尿流地跑回奶奶家。说起来也奇怪,刚回家一会儿,胳膊上的红点竟然慢慢地退下去了。
我家人一开始不知道我能感受到这些,我也不敢跟他们说,直到我初中搬家又遇到一件怪事,我妈才知道。初中时,我们家在一个家属楼大院四楼租了一套三房一厅,搬家那天一直忙到傍晚,把我累坏了,我的房间和爸妈房间有个共用的阳台连接着。我在房间收拾好东西时,已经九点多了,又累又困。那时候是夏天,阳台门有两层,第一层是纱网,第二层是木门,我嫌热,就只关了纱网门,这样有风吹进来会凉快些。我的床的方向是脚朝着阳台,所以我睡觉时,可以躺在床上透过纱网把阳台上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我累得沾床就睡着了,不一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能动,紧接着隐约看见阳台上有个穿古代白衣服的男人。他把脸贴在纱网门上,往屋里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他直接穿门而入,朝床这边飘来,没错,是飘着的。
我那时候还小,怕得不得了,我爸妈就在隔壁,想喊,可是发不出声音。他一直飘到床上方,然后躺了下来,覆盖在我身上,我的头皮都要炸开了,猛烈挣扎,一开始是手指能动,紧接着整个人从床上跳下来,跑去敲我爸妈的门。我爸不信我,但我妈信这些,第二天她去买了镜子回来挂在家门口,还有我房间门口。
新家入住第一天就被压,让我怕了好多天,我拼命熬夜,不敢睡觉,一犯困就掐自己,怕到这种程度,白天上课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年纪小的时候胆子也小,不像后来已经麻木了。
就这么熬了好多天,就在我觉得没事了的时候,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书,灯忽然就灭了,我整个人惊得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想去找我妈,可是我正要跑出房间时,灯又亮了。我也不知道这回是线路老化,还是有脏东西。
反正这个房子不干净是一定的,因为我伯母某次来我家,在沙发午睡的时候也被压了。后来听说之前的房东是一家子住,房东的婆婆去世了,他们才搬走的。
对了,我还有个特点,家里比较亲的人去世,我一定会马上梦见。初二时我去外地读书,自己住校。家里跟我说我舅舅不在了,我赶回去参加葬礼。我舅舅生前很疼我,年轻时以打猎为生,还送了我一只鸟儿,可惜喂食的时候从笼子里飞走了。他是得肺痨结核,生病时还很年轻,我每次回去看望他,他一次比一次消瘦,总是没日没夜地咳嗽。最后一次去看他,他已经瘦得皮包骨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我进屋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在客厅里下象棋,转过身跟我打招呼,用很虚弱的语气跟我说:“xx(我名字),你来啦。”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难受得想哭。
最后一次去看望他过后没多久,他就不在了。我回去参加他的葬礼,在家里道士做了两天法事,大家轮流守灵。第三天抬去下葬,一路上,我得帮表姐撑伞。那边的习俗是,抬去下葬的路上,亲属们要帮逝者的儿女撑伞。
葬礼结束后,我坐大巴回外地继续上学,到校那天刚好周末,我就在宿舍午睡,舍友都出去逛街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刚睡着,我梦见舅舅来找我,他像生前那样对我笑笑,说:“去舅舅那里玩,舅舅带你去。”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能意识到这是在梦里,我一惊,心想我不是刚参加完舅舅的葬礼吗?他现在说要带我去他那里玩,到底是去哪里……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急中生智答道:“舅舅,我先不去了,还要上课。”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略有些遗憾地说:“哦,这样啊,那以后有时间再去吧。”说完,他对我挥挥手,然后逐渐走远。我猛地惊醒,马上给我妈打电话,我妈在家里烧香拜了拜,然后我就再也没梦见舅舅了。其实我觉得他不会害我,他是个好人,很疼爱我,没有重男轻女那种思想。偶尔想起他,还是挺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