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心中既是感动,又很是无奈,他背过身去,低声道:“阿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周羡一愣,轻轻“嗯”了声。
周子瑜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带着悠远的怀念之意。
“……曾经有个寒门少年,蒙恩师提拔,天子看中,在边境戍边时,因汹涌善战,屡立战功,而逐渐广为人知,成为了被人人称颂的将军。”
“他以为是得遇明主,却没成想最后是卸磨杀驴。他那些累累战功,最后却成了帝王忌惮的催命符。”
“可他能接受被杀,却无法接受被陷害通敌,被陷害去屠戮百姓。可皇命不可违,他只能挥刀向更弱的百姓,却没成想那些本来该是敌军的百姓,最后却变成了本朝的……他完全成了个罪人。”
“他本来不想认命,但现实总是逼迫他低头……可就在他认命时,他被一个人救了出去。”
“最后,他辗转逃亡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僻静之处落脚。他本来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却遇上了灾难逃荒和同样被压迫的百姓,所以他将他们聚集起来。”
……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低,语气也很冷淡,就仿似真的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周羡却很敏锐的察觉到,他是在讲他自己。
周子瑜的来历,在整个黑山寨都是神秘的,没人敢当面去提出疑问。
久而久之,就成了个禁忌。
但此刻,周子瑜却主动打破了这个禁忌。
“大哥……”
周子瑜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继续慢慢道:“他以为自己是在救他们的性命的……他总是自以为是,然后就引来了更多的豺狼……他以为是在公平交易,结果最后却是被豺狼玩弄……”
“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从他出生开始就是如此,从来是个趁手的,可以随时替换的工具。”
“既然如此,工具总该发挥他最好的作用。至少,这回他是自己选的。”
周子瑜从前想过去雪恨,是沉冤昭雪。
可年纪越大,那些滚烫如火山的仇恨,那些难以释怀的过往,仿似都逐渐被时光的冰雪浇灭了。
他讲起过往,都有着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了。
周羡:“大哥,你从来不是什么工具,你是我的大哥,是我们黑山寨的大当家。若非是你,山寨里数千人,何以能够存活?”
“你是大家的恩人。”
周子瑜刚要说话,突然楼下就传来脚步声,有守卫过来禀报。
“不好了,不好了。大当家,西山出现了官兵,我们囤在那处的物资粮草,都被官兵扫劫一空了。”
西山的位置很是偏僻,本来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如今竟也被官兵找到了。
一瞬间,莫说是周子瑜,就是周羡都惊诧不已。
“你胡说什么?西山位置偏僻,除却我们自己人,还有谁知道去的路……”周羡不敢置信的捏住来人的肩膀质问。
来人:“我,我也不知……现在那边驻守的弟兄们都被抓了,现在可怎么办啊大当家……”
周羡咬牙,“我们还有粮草备用……大不了破釜沉舟跟他们拼了……”
周子瑜却很镇定,他朝着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后,这才转向周羡,“阿羡,这已经是最后的好时机了。等下,你就命人送信去山下!”
“大哥!”
“听我的。”
……
萧疏隐对于送下来的信并不感到意外,不如说,他一直在等,他们还能负隅顽抗到何时。
无论什么时候,运用好人海战术,总是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更何况,谢若微前往幽州,定是已然有了收获。
他又命人拿了俘虏,寻到了西山的位置,将其的物资扫尽,可以说周子瑜能坚持到此刻,已是相当不易。
张巢对此倒是持着继续战斗的意思,“将军,咱们就该乘胜追击。他们此时来求和,又有何用?待得我等拿下黑山寨,将人捆了来,届时还用谈个屁的条件,直接拿了人头去立功即可!”
李勤也隐隐有赞同之意。
萧疏隐双手交叉,搁在桌案上,闻言,他抬眼打量着两人,慢慢道:“你们当真觉得黑山寨走投无路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不然呢?
两人脸上都是疑惑。
萧疏隐挥了挥手,并没有跟他们解释,而是示意他们撤退,扭头对孟藻道:“命人去回,就说本将军答应了。”
孟藻虽然疑惑,但还是兢兢业业地去办了。
萧疏隐呼了口气。
若是此刻谢若微在,定是能明白他的决定的。
只可惜,这些人没人能猜中他的心思。
黑山寨如今虽然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