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这幽州一带有两个矿场,都是由官府把控,往日是调遣死囚去下矿井,亦会给出适当价格雇佣周边村民帮忙。”
“但确实明令禁止,民间他人私开铁矿的。赵氏敢如此冒天下大不违!”谢若微挑了挑眉,语气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赵氏虽算不得是门阀世代,却也是豪强贵胄,这些年虽没再出过高官,可也有譬如赵恒渊这等出息之辈。”
“他们是缘何能想出去做这种掉脑袋之事!”
谢若微是真的想不通。
萧疏隐走到桌案后,毫不客气地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后,他才掀起眼皮,看向谢若微,冷笑道:“我就不信你看不出其中蹊跷……”
谢若微摸了摸鼻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去查就是。”
“不过也是,这赵恒渊算是这辈里,最是有才之人了,但听说他跟赵氏并不怎么来往,亲近不足。”
“而赵氏如今日益西山日暮,总归是要想些出路的。但如今朝中大多数人都被先帝清算过了,陛下江山稳固,又有何人敢耍这些手段……”
他说着说着,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跟萧疏隐对上,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又纷纷垂下了眼眸。
谢若微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我刚才看你身上有伤,怎么,以你身手在山寨还能受伤?”
萧疏隐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冷笑道:“就该让你去。谢指挥使武艺超绝,想来哪怕是对上曾经的应怀瑾,也是能够全身而退。”
谢若微:“……”
他摸了摸鼻尖,“我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你如今倒是愈发正经了,连这样的玩笑话都不能说了啊!”
“收起你无聊的幽默。”萧疏隐冷冷的嗤笑,继续道,“应怀瑾的资料可有消息?”
“已经飞鸽传书出去了,但应该还要些时日才能传回来。怎么,你有了什么新发现?”谢若微扬了扬眉头。
萧疏隐:“算不得什么新发现……我需要应怀瑾的生平。”
“但我看你倒是收拢回了几个俘虏。”谢若微想起方才在寨子外见到人,蓦地,他凝眉,“里面那个姑娘挺好看的。我看孟藻待她礼遇有加,怎么,你这是……”
他朝着萧疏隐挤眉弄眼。
往日里两人在京都的风流花名,不输左右的。
萧疏隐颇为无语。
“……”
他是真不知道曾经那般端方君子的人,那时他还没少调侃过谢若微,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了。
实在是——难以言喻。
他揉了揉额角,“那是我军中的大夫。人家是有夫婿的,你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闻言,谢若微一怔,本来还要调笑两句的,但一知道有夫婿,他当即就敛容,摸了摸鼻尖,喃喃道,“……我看你们两个氛围有点怪怪的。”
作为有过对象的人,他还真是第一眼就察觉出异常。
萧疏隐想起之前谢若微的行动轨迹,蓦地问道,“……你曾经在槐花镇见过那位了吗?”
谢若微的腰背瞬间一绷,又很快松懈了下来,他拨弄着指尖,慢条斯理道:“怎么问起这个?”
两人说的自然是天水村的宁老太太。
萧疏隐打量着他的神色,谢若微这些年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从表面自是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萧疏隐和他何其熟悉,虽然算不得关系多好,但还是通过他初始刹那的僵硬看出他的想法。
“你也见过。”他用的是肯定句,“谢若微,你没把这件事上报给陛下。这可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
“身为绣衣使,就是天子的爪牙鹰犬,就该对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这可不称职!”
谢若微紧绷的神经一松,他冷冷一笑,“萧疏隐,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身为安襄侯,自诩对陛下忠心耿耿,毫无怨言,结果呢,你从年前来燕城接景王入京,又将凌应宗的儿子接进京城当质子。”
“你必然是会经过柳城和槐花镇的,你若是没见过人,如何能问出这般的话?”
“可是,你却怎么不说呢?若是你肯上告陛下,不管如何,以你的身份,嘉奖肯定是少不得的。何至于来此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两人互相挖苦了一番后,营帐里很快就陷入一片冷寂。
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变得粘稠黏腻,附着在人的肌肤上,都带着几分沉重。
萧疏隐端起茶盏,望着清澈的茶汤,他慢慢道:“我总是不能忘恩负义的。恩义和忠诚总是难两全的。”
宁老太太对他有大恩,他如何能将她的行踪出卖。
谢若微抿了抿唇,“……”
萧疏隐缓缓说道:“陛下此举,我甚是不明白。但谢若微,我忠于的是大晋,不是陛下。”
这就是站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