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瞧着不好,但比起从前四处漏风的城隍庙好了许多。
至少,旺财爷爷两人都甚是满意。
而旺财爷爷也不想多添麻烦,只是捱日子,结果他只挨了三日,连这个年都没渡过。
屋子外头有几个高大身影或站或蹲,见到马车,就有人跑上前来打招呼。
“高大哥,你们回来了!”
见到姜映梨等人,对方朝着她拱了拱手,态度很是不错。
依旧是上回高七寻来的几人。
他们对姜映梨的印象极好,除却高七对她的推崇外,还因为她的大方。
高七跟对方低语了两句,扭头看来:“旺财还在屋内陪着。他们寻到了来福,刚把尸体抬过来,没敢进去跟旺财说,人搁在墙角。”
他指了指不远处墙角的一处担架,上面盖着个麻布,“不过,泡了几日,不建议看。”
姜映梨明白。
落在水里泡过,定然是出现巨人观了,一般人看了极容易做噩梦。
她点头表示理解,刚要进去,听高七又说道:“旺财爷爷今早我见过,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我估摸着时间到了,就偷偷去置办了寿衣和薄棺。旺财却以为人被治好了,高兴得不得了……”
说到这,他似乎是无法再说下,只压低了嗓音道:“屋主催得紧,沈夫人且劝劝旺财,得趁着天色早,赶紧办完事。我跟我兄弟再去抬一副棺材来。”
姜映梨颔首道了谢,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高七没有收。
“上回的钱还没用完,不必。”
说完,他就带着人先走了。
姜映梨呼了口气,抬脚踏入屋内,屋内昏暗,只有墙角一盏油灯,燃着黄豆大的火苗,轻轻摇曳。
墙角放着一张板床,上面是个骨瘦如柴的身影,床前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仿似被这个寒夜冻僵了,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是旺财。
姜映梨缓缓走上前去,摁住了他的肩膀,“……旺财,节哀。”
旺财肩膀僵硬,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喃喃开口道:“爷爷吃了小姐给的药,这几日过得很舒坦,我都没见他喊疼……”
“明明今早我们都一起吃了烤红薯,爷爷夸我烤得很香,他吃了足足两个。我以为……我以为他好了,以后我们能继续过好日了……”
“明明我和来福说好了,今后要给爷爷养老,要让爷爷过上好日子的。我们会买大大的院子,来福喜欢桃花,爱吃桃子,我们就在院子里种上桃花树,以后春天看桃花,夏天吃桃子,来福爬树摘桃,我树下接桃,爷爷看着就好……”
“可是为什么?我都还没长大,还没报爷爷的养育之恩……来福也是,我们都说好了的……”
为什么来福要失约?
爷爷不能再等一等!
姜映梨眉眼微垂,没办法回答,只能无声安慰。
世上从来多遗憾。
旺财爷爷的病太重太重,已不是任何办法能挽回的了。她能做的,不过是给些镇痛药让他走得安稳舒服些!
“那便活得好好的,叫他们看得安心。”沈隽意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淡淡道:“身为男子,哀戚过后,就挺直腰!”
“起来,你该给他们敛尸下葬了。”
“沈隽意!”姜映梨不赞同地望了他一眼。
哪里有上来就戳人心窝子的!
沈隽意面无表情,望着旺财,“起身!”
旺财身体一僵,终于听话地没再挨着姜映梨,而是如游魂一般,站了起来。
高七已经抬回薄棺,又拿着寿衣进屋,见到屋内情况,他摸了摸鼻子,“我来给老爷子换衣服吧!”
他并不惧这些,刚走上前,就听到旺财开口:“我来。”
高七没有阻拦,而是帮着旺财一起。
姜映梨和沈隽意避到了外头,等到换好寿衣寿鞋,再把两具尸体放入了薄棺里。
本来还以为旺财见到小伙伴的尸体后会很激动,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显得很平静。
夜里的风很喧嚣冷冽,割得人肌肤生生作疼,几人抬着棺材走在前面,在山脚坡不远处选定了个位置,就开始挖坑。
没有热闹的丧葬仪式,只有一群静默的人,伴着漆黑夜色里乌鸦的鸣叫。
但对于两个流离失所的乞丐而言,却已经是很好的葬仪了。
坑挨得紧紧的,埋入两副棺材掩埋后,堆成两个连排的小土丘。
丰碑是沈隽意写的,字迹清晰而端正。
旺财爷爷没有名字,只偶尔听人提过姓陶,故而写的是陶老翁,来福则是陶氏来福,很是简洁。
香烛纸钱都是准备妥当的,旺财跪在坟前烧纸。
“爷爷,来福,你们去地下团圆,要好好的,你们别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