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向姜映梨,突然开口道,“阿梨,要是以后我真能当了女将军,你就来给我当军医吧!我每个月给你很多银子,你也不必寻人遮掩,更不会有人欺辱轻视你了。”
她并非蠢笨之人,姜映梨虽没明说,但在沈家人跟前绝口不提自己会医术,还特地带阿罗找胡大夫看诊,开药以作遮掩。
她便猜出一二了。
当下士农工商,士为第一,立德于心,建功于世,宣德功于言,泽被后人,故而便有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农乃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至于工则是“欲善其事,先利其器”,虽比之商人而言,地位是要高些,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中的“中九”。
终究比不得读圣贤书的沈隽意之流。
她以为姜映梨是怕被沈隽意知道身份,从而引得他介怀,所以才许此一诺。
毕竟军医也算医事职官。
姜映梨怔了怔,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
她还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此。
仅仅只是跟原主前后差别太大,唯恐被人发现端倪,最后落得跟那位穿越“前辈”一样的下场,才选择遮掩。
不过,她也拒绝凌欢瓷的好意。
“那我就先多谢未来的凌大将军了。”
“好说好说。”见姜映梨没有如其他人那般驳斥她的痴心妄想,凌欢瓷很是高兴,她呼了口气,白气蒸腾,她伸出手,透过指缝,仿佛天空就尽掌手间。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大家都让我遵循世俗,女子合该嫁给出身世家,优秀沉稳的相公即可,便是我爹也是如此劝我。”
“所以当初去了京都,我爹便托了不少人给我说亲……我知我爹是一片好心。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我不想跟那些京都贵女们一样。”
“我不想随意嫁个男子,从此温良贤淑,恭顺公婆,养育子女,困在那方小天地里,碌碌一生。”
她轻轻笑了笑:“从前年纪小,那些伯娘叔婶们还会夸我两句,虎父无犬女。而今蹉跎至此,他们提起我便是说我想法奇异,我爹也总是想撮合我与谢若微……”
“可若是可以选,我倒是想与子政一般,成为个男子,马革裹尸。不然,如何对得起我十几年日夜不缀的习武……”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扭头看向姜映梨,“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么多话。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若非是为了避开她爹下属上峰们应酬来往间,总是要给她推荐几位青年才俊,她也不会才过完年就匆匆出来找姜映梨。
她本只是想随意吐槽一二,也没期待得到姜映梨的回应,毕竟她已经被太多姑娘家看成异类了。
姜映梨闻言回神,她转过头,认认真真道:“为何会觉得这般的想法奇异呢?”
“你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并为之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坚持,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成亲生子是一种选择,却并非是人生的全部。”
“为何男子就能读书习武,女子就不可呢?”姜映梨慢慢道,“不过是观念的差异。我听说前朝的那位郭寄绣娘一生自梳未嫁,专注提升绣技,所绣双面绣,更是精美绝伦,得前朝帝王称赞夸奖,赐其天下第一绣之名。”
“她在世时,设下府城绣坊,供孤苦姑娘学艺,让其有谋生手段,为世人所钦佩,而今祁城还有她的庙宇雕像。”
“难道她的功绩和价值就因为未曾嫁人,而能被抹消吗?”
凌欢瓷本只是心情郁闷,吐槽两句,也没想这让姜映梨一定要附和自己。
却不曾想,姜映梨非但不曾驳斥自己,反而是认同和鼓励。
听到提起郭寄这位奇女子,凌欢瓷只觉心中激荡,她喃喃道:“我如何能与名满天下的郭寄娘能比……”
“抵御外敌,保家卫国,怎生就不能比?世上多的是无名英雄,但正因为有人去背负,才有而今的山清河宴,国泰明安。”姜映梨淡淡道。
她看向凌欢瓷,“所以,你想当将军有什么错,错的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价值和追求,却试图打压他人理想的人。”
“我只希望你,若有一日真成就梦想,能身在其位,谋其职,担其责。”
更多的话姜映梨也不愿多讲,以免被人察觉出异样。
只是,对于凌欢瓷的苦恼,只能说是生错了时代。
但人力有其尽,她能给的也只有几句言辞上的鼓舞。
凌欢瓷若有所思地愣在当场,半晌,她才缓缓回神,坐了起来,嘴角却是一点一点的扬起了弧度,重重颔首道:“自然。”
“谢谢你,阿梨。”
这次,她眼底都是真诚,就连看上姜映梨的目光,都多了星星点点的温度。
若说从前她缠着姜映梨当朋友,只是觉得她为人不错,今日起,才是真正把人放在心中挚友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