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车夫快速地在街上行驶,就算是在光滑整洁的地面上,坐在车里的苏慕凉也觉得摇晃得厉害。
她看了一眼车外,居然到了城门。
景淑婷是要出城。
因为是长公主的令牌,守卫甚至都不用搜查就放她们出城。
这时,景淑婷忽然递给苏慕凉一张帕子。
她说:“手上有些脏,擦擦。”
苏慕凉才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血。
她没有接过,平静地从袖口拿出帕子擦手。
景淑婷忽然笑道:“本公主还以为你会生气,暴跳如雷。”
“我是很暴跳如雷,但想一想,觉得对你这种人没必要。”苏慕凉嗤之以鼻。
“本公主承认,方才的确是暴躁了些,但情势所迫,本公主再不走,镇北侯跟景阎恒就要带人杀过来了。”
景淑婷不以为意,像在描述今日的天气,“而且本公主下手也算是很有分寸了,至少只是动了你的店员,你身边的心腹本公主是一个都没动。”
苏慕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才开口:
“十四岁。”
“什么?”
“你方才下手的那个姑娘叫桂圆,今年才十四岁。”苏慕凉冷不丁道,“她是家中的长姐,有两个弟弟跟一个妹妹,父亲意外去世后母亲就跟别人跑了,她一个人要养活一大家子,是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
她来我这儿才不到三个月,也是素水铺子年纪最小的,但她却是最勤奋。
早上总是第一个到,晚上最后一个走。虽我铺子的店员都是姑娘,但因为她年纪小我曾拒绝过她,后来知晓她身世我才留下。
不过桂圆也的确是没让我失望,学东西很快,她做脸的客人都夸赞她。
按照规矩,桂圆的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压了三分之一,剩下一两五钱银,桂圆说,那是她跟弟弟妹妹第一次吃饱饭。
为了感谢我给了她工作,还花了五十文钱买了两斤排骨给我。”
景淑婷听着,半晌都说不出话。
苏慕凉冷漠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你贵为长公主,杀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但你可知,若是桂圆出事,她的弟弟妹妹怎么过?
其实说来,桂圆也不算是长姐,她上面其实还有一个姐姐,但在没有父母那年,她姐姐将自己卖到了勾栏院,只为让弟弟妹妹不饿死在那年冬天,但去了勾栏院不到一个月她就染了病,他弟弟妹妹顺利活下来,可她却也没能熬过那一年的冬天。”
景淑婷哑口无言,彻底说不出话了。
苏慕凉吃笑出声:“是啊,你是长公主,当今的皇帝是你的嫡亲哥哥,你又怎会知晓人间疾苦,你只是觉得他们命贱,杀死一个两个的也不会如何。
只是景淑婷,你身上这些金的银的,哪一样不是这些你认为卑贱的蝼蚁给你挣的,你作为天家公主不为你的子民分忧反而迫害他们性命,手上的刀举起落下、鲜血四溅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追着文泽这么长时间,难道真的不懂佛家所说的因果循环吗。”
苏慕凉不是喜欢讲道理的人,更觉得跟这种麻木不仁的人没什么可说的,但现在怒从中来,她也忍不住说了这些。
不过一直到后来,景淑婷也没有说话。
但听进去了又如何,现如今桂圆是生是死都难说。
苏慕凉经常地憎恨这个三六九等、三妻四妾,草菅人命的时代。
外面的天很快黑了,车内安静不已。
一直行驶的车子忽然就停了,景淑婷让婢女押着苏慕凉下车。
毫无防备地,苏慕凉被推进一个大坑。
她闷哼一声,有些疼,但泥土是松软的,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苏慕凉站起身来,抬头冷漠地看着景淑婷。
看着镇定自若的女人,景淑婷倒有那么几分佩服她了。
她一直都很冷静,不吵不闹,就算是被人带到这荒郊野岭来,也不见一句求饶软话。
“这个坑是早就为你挖好的,不过你放心本公主不是要活埋你,虽然挖坑的初衷的确是因为不爽你跟文泽走得近。”
她声音一顿,又继续说,“你放心,本公主可不敢要你的性命,不出三个时辰,你的心上人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苏慕凉脸色铁青:“景阎恒不是我的心上人。”
听到这话的景淑婷也只是浅浅一笑:“本公主可没说是太子殿下。”
苏慕凉神色骤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