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归梦隔狼河(1 / 3)

六爷在外面呆了一会儿,看了看马匹和车辆,四周鸦雀无声。

他从车上取出弓箭和放在车厢夹层里的一把长刀,也走进了蒙古包。

蒙古包里面的灯都摇曳跳动着,六爷每个灯挑了挑灯芯,更亮了些。

四哥听见六爷进来了,睁开眼睛,他只睡了一会儿,对六爷说:

“你睡吧,我看着马”。

六爷说:

“你们睡吧,我还不困,后半夜,你再替我。”

六爷确实不困,他还没有睡意,他想起了很多事,还有明天可能要发生的事。

他感觉不会这么简单,他很相信他的预感,总感觉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可是又想不起哪里反常。

这样荒郊野外,他们还带着一箱子金条,外面三匹马,晚上总要有人照看着。

四哥答应一声,侧脸睡了,他知道六爷说了,就没必要再坚持。

他也要养好精神,还要白天赶车。

黑炭喝点酒已经睡得很沉了,发出微微的鼾声。

六爷看了看黑炭,少年时候多好,无忧无虑。

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候,想起一路走来,走过的关山重重.....

万帐穹庐人醉,

星影摇摇欲坠,

归梦隔狼河,

又被河声搅碎。

还睡、还睡,

解道醒来无味。

六爷坐在蒙古包里,对着窗外的夜空,想起了纳兰容若的这首如梦令,不自禁的念出声来。

老李看六爷没睡,他也坐起来,坐在了六爷身边,两人低声聊了几句从前往事。

六爷对老李说:

“你回乡下也没有意思,自己一个人,还是和我一起去南方转转,然后回京城生活,店里也需要人照看,我们正好一起出去走走。”

老李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可能这些年的打击和山里的生活让他没了斗志,也磨平了棱角,以为后半生就昏昏噩噩的等死了。

这次和六爷出来找常子,遇见这些人,发生这些事,好像找到了一点从前的信心。

心里已经熄灭多年的火慢慢开始复苏。

他倒是没有什么顾虑,只是这些年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的雄心。

“我跟你走。”老李心一横说。

“这些年,你还一个人么?”老李问道。

六爷点了点头,天已经不冷,靠近马厩的一侧窗子没有关,他看看窗外,窗外一片漆黑……

两人低声聊天,都有些感慨。

半夜,四哥准时醒了,他笑呵呵的拿起六爷给他的怀表,指着表针对六爷说:

“你看,我多准时,说几点醒就几点醒”,六爷笑笑。

四哥这些年跟他出生入死,走遍大疆南北,性格一点没变。

而且不论遇到多大的事情,四哥都能睡得着。

四哥对他也非常忠诚,一直把六爷当大哥看,鞍前马后。

当然,六爷肯定对四哥也很不错,大哥,并不好当。

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尤其人心。

四哥从没有忘,二十多年前,他八岁的时候,在济南他快饿死之际,六爷给他的那个馒头。

四哥出生于山东济宁府,家中排行老四,前三个哥哥都没有长大就夭折了。

他出生后,父母对他非常疼爱,父母还是习惯喊他小名老四。

七岁那年,他家乡发大水,大雨几昼夜,水患之地,房屋坍塌,路能行船,百姓流离失所,人畜冲走无数。

因为靠近黄河,山东经常水患。

当时清政府腐朽,治理河道的钱被官员层层贪污,主管部门又不积极预防。

各级官员也不懂亡羊补牢,未雨绸缪,以至于一发大水就灾难不断,民不聊生。

看来任何天灾受难的都是百姓,而自古天灾多因人祸。

大水之后多有大疫。

次年,

山东省内瘟疫流行,四哥的父母逃过了水患,没有逃过瘟疫,不幸双双去世,乡人帮其薄葬山野,四哥成了孤儿。

一个八岁的孩子开始讨饭为生。

当时百姓人人温饱都不好解决,哪有余粮接济他人,他饥一顿饱一顿的走到了济南府。

四哥两天没有吃饭了,路上野果都已经难寻,偶尔路边田野能吃到几只蚂蚱,也不够填牙缝,他才八岁,河里有鱼他也抓不住,他就靠着河水来充饥。

水,灌进肚子的时候确实会让饥饿的人精神一振。

但是秋天的太阳光很毒,太阳一晒,瞬间他眼前一黑,眼冒金星,虚脱了倒在路边。

他昏昏沉沉,靠着残存的精力,慢慢的支撑着身体,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