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亭内千金们的认知里,戚岁的家被反贼所占,她这么说也没有错。
可沈令宜眉心蹙得更紧了,竟不知为何生出些不安来,“戚小姐,今日是我弟弟的满月宴,你不该说这些。”
说这些,简直晦气。
其他几位千金也是这般想的。
此时,凉亭外响起一道悦耳悠扬的女声,
“你可是平亭戚县令之女?”
子书岁闻声转身,只见凉亭外的少女一袭青色对襟襦裙,面上扬着一抹大方的笑容。
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女,与凉亭内的几位千金,气质与做派都大相径庭。
“是。”子书岁也回以温柔的笑容。
“嵇姒雪?她怎么来了?”萧锦瑟压低声音询问沈令宜。
沈令宜未答。
子书岁听见这名字,便想起了上回谢厌给自己的那本《女德》,她曾翻阅过,对嵇姒雪的名号有些印象。
嵇氏,是嵇太后娘家。
如今嵇氏家主是文臣之首的嵇丞相,他是太后的侄子、皇帝的表哥。
嵇家年轻一辈,以雪为字辈,不分男女,嵇家的四个小辈相较于同龄人都格外优秀,也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故被京城人士戏称,四雪。
而嵇姒雪的序齿,与名字谐音,正是嵇家的第四个雪。
嵇家老少皆善文,唯有这位嵇四小姐,从小好动,喜好舞刀弄枪,梦想是勇闯江湖。
片刻功夫,嵇姒雪已然走近,“戚县令是个好官,戚小姐请节哀,待来日大军夺回平亭,戚小姐便可重回故地。”
嵇姒雪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一身裙装也遮不住她的爽朗。
听了她的话,子书岁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意有所指道:“借嵇小姐吉言,即便故居已面目全非,也定不能继续落在贼人之手。”
“戚小姐虽看着柔弱,可骨子里倒是有几分魄力。”嵇姒雪面露欣赏之色。
沈令宜的脸却越来越黑,相较于子书岁,她更讨厌嵇姒雪。
对于沈令宜而言,子书岁只是个不足为惧的芝麻官千金,而嵇姒雪却不同,嵇氏是世家大族,传世几百年,即便朝代更迭依旧屹立不倒,如今又手握实权,就算没有爵位,也不是普通侯爵千金能比的。
从小到大,沈令宜便什么都比不过她。
方才沈令宜还说这大喜的日子不要提那些丧气的事,可这两个讨厌的人却还聊起来了,这让沈令宜如何能不气?
“嵇四小姐,我本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沈令宜记得家中告诫,黑着脸却挂着假笑。
言外之意,便是你为何要来?
嵇姒雪挑眉,毕竟不是受气的性子,当即回道:“陪我大哥来罢了,不然还能是特意来恭祝你爹老来得子吗?”
“你!”沈令宜假笑已经挂不住了。
她很想与之理论,可想起母亲和长姐的教诲,沈令宜放弃了争吵的心思。
她要做个名门淑女。
从头到尾的名门淑女,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发生口角。
比起沈令宜的小心思,子书岁关注的,却是其他几位千金在听见嵇姒雪提到大哥时,眼睛都亮了不少。
嵇姒雪看出了子书岁的格格不入,好意建议,“戚小姐不如同我一道走走。”
子书岁正要应,先前那位出言嘲讽的黄裙少女却先出了声——
“四小姐当真要与她一个寄人篱下、清白有损的姑娘同行?”
黄裙少女的话音落下,沈令宜的嘴角便轻轻勾起。
身边人愿意强出头,做些沈令宜不愿做的事,那是再好不过的,如此也不损沈令宜自己的清高名声。
子书岁犹如被伤到了一般,面露忧色,“这位姑娘,从方才起你便出言针对我,我不与你计较,可你为何又出此恶言?即便身为侯府丫鬟,也不能总是管教客人吧?”
说着,子书岁拿着手帕又轻轻咳嗽起来。
雪白的大氅都随着她的动作而抖动。
“什么侯府丫鬟?!”黄裙少女急的跳脚,“我乃太子府少詹士之女姜玉!你休得胡言!”
子书岁“震惊”地抬头,“什么?”
“戚小姐,阿玉并非有意要指教你什么,况且你一人上京是事实,也并不是阿玉构陷于你,”沈令宜叹惋一声,似无奈,“你又何必这般羞辱人呢?尊卑有别,并非几句口舌之争就能改变的。”
“沈小姐也觉得我卑贱吗?”子书岁愁道。
沈令宜不语。
却听子书岁苦笑了一声,弱弱地开口,“可我的母亲也是萧氏之女,皇后娘娘也是我母亲的堂姐啊……我竟到了让你们嫌弃的地步?”
她面色惨白,泪水于眼眶中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而姜玉和沈令宜听了,皆是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