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像不知死活一般,殷勤地凑近了一步,道:“王爷,您别犹豫了,如此贵重的两块木雕,我大周一个三品官与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您一句话,下官立刻一头撞死在这议事房内!”
唐韵不是不晓得他鬼点子多,但看他这么急切求死,也不由一愕,转头和同样诧异的黎蕊对了个眼神。
陈言这是活够了?一副唯恐是贝明王不肯杀他的模样。
贝明王听得陈言的话,却反而神情渐渐冷静下来。
在外面看着陈言时,尚不觉得此人有什么可恶,哪怕听到此人骂了自己,也不过觉得这厮无甚涵养而已。
但现在,他是唯一一个听懂陈言意思的人。
这家伙故意反复强调其性命不及这两尊木雕,反而是在不断提醒他,要是真为了两尊木雕杀了三品官员,那就真成笑话了!
毕竟,龙凤二雕终究只是他私献之礼,甚至不是正式的国礼。
而对方显然是大周三品官员,绝非什么芝麻小官,而且还是京兆尹,担任的也算是个要职。若是为这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反而显得他气量狭窄,处事不当,于礼于理均不合适。
传出去,他就成了一个为私物谋杀别国大臣的乖戾之徒!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道:“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陈言惶然道:“下官京兆尹陈言。”
贝明王双手握拳,看了看唐韵,勉强笑道:“不过是些手艺玩意儿,不至于这般严重。皇上若是喜欢,我回头再做一对送来便是。”
这话一出,于都等人无不露出失望之色。
唐韵初时也颇为意外,但随即略一沉吟,便明白了贝明王为何这么做,恍然大悟。
这个陈言,确实有一手!
她温声道:“这两件想来是贝明王亲手所制,再另行制作,过于劳烦。这样吧,陈言,你摔坏这两尊木雕,便交由你带回去,寻得能工巧匠,将它们修复,不可辜负贝明王的心意。”
陈言喜道:“多谢爷宽宏大量。皇上,臣一定让它们完好如初!”
周围众人无不暗暗皱眉。
这“责罚”不疼不痒,而且还没定期限,哪有什么力道?
贝明王勉强道:“那我便到外面等候皇上。”
看着他出了议事房,唐韵目光回扫,落至陈言处,道:“陈言,你好大的胆子,方才若是贝明王真气到想杀了你,朕倒要看你怎么办!”
陈言笑嘻嘻地道:“皇上放心,贝明王心胸宽广,怎可能为一点小事就真杀了臣?”
于都愤愤地道:“但你这么做,必会惹恼了他!若是影响两国邦交,大夏对我大周兴兵,岂不糟糕!”
唐韵微微蹙眉。
陈言察言观色,隐有所思,转头对于都道:“下官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于大人方才在皇上被那贝明王逼迫之时,选择缄默不言的原因?”
于都一愣,旋即脸上一红,恼道:“你……你莫要胡说,贝明王只是赠礼,何来逼迫?”
陈言面容一冷:“于大人,眼瞎就该找大夫,莫要硬撑着。”
于都怒道:“你胡扯什么!”
陈言冷笑道:“你我皆为皇上的臣子,理该察言观色。皇上明明是被迫无奈,才不得不接受此物,这满朝大臣也都看出来了,就你于大人看不出来?不信,你问问黄大人,方大人,还有谢大人他们,皇上方才是不是一脸的不情愿?你这也看不出来,那不是眼瞎是什么?”
周围黄良阁、方应台等人面面相觑。
这话叫他们怎么回答?要是说陈言说得对,自然会得罪于都;可要是说陈言错了,岂不是就说明他们也跟于都一样眼瞎?
于都自然知道真要问他们,结果只会让自己难堪,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话可说。
唐韵轻喝道:“行了!此事也怪不得他们,若他们真敢阻拦,确实后果难以预料。”
陈言想不到她竟然还会护于都,错愕道:“皇上,您这话恕臣十分不解。那位贝明王用这种软刀子咄咄逼人,咱们为何还要忍他?他总不能真为这点小事,就煽动他大夏的国帝,入侵我大周吧?”
唐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贝明王这次来大周,给朕带来了一个消息。”
陈言疑惑道:“什么消息能让皇上如此忧心?”
唐韵眸中浮起一抹忧色:“梁帝派出使者,希望能与夏帝联手,对我大周不利!”
陈言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竟是大梁!
大梁接壤大周西南,久与大周不睦,算是南方诸国之中与大周关系最糟的一个。
边境之上,屡生摩擦,隔三岔五搅事。
这也令得大周西南不得不布下重兵,且因为邻近的西疆军可随时往援,因此这些年小冲突不断,大冲突没有。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