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京后, 花了两日工夫安置,才终于妥当住下。
夫妻两个住在正房,顾舒容居住在东厢房, 考虑到兰兰年岁小,一个人住会害怕,于是让她跟顾舒容同住在东厢房。
“得了, 连着叫了两日酒菜了, 我买菜去。”这日早上, 吃过早饭后,顾舒容挎着篮子出门。
本想叫兰兰一起, 但马车劳顿,兰兰病了。顾舒容便让她在家歇息,自己出了门。
顾家租的院子在南城区,附近住着家底殷实的人家,官商都有,治安很不错, 离集市也近。
顾舒容为了方便,挽了妇人发髻, 大大方方在集市上逛着, 将京城的菜价摸清楚后, 才购买了所需的蔬菜鸡蛋等,折返回家。
“哎哟!”脚下一绊,她身形一个踉跄,为了护着菜篮子, 狼狈地扑在了地上。
转头一看, 只见路边的草垛中, 伸出了一只脚。她揉着膝盖爬起来, 面露怒色:“你这人,怎么躺这里?”
虽然是她走神,没仔细看路。但如果不是他躺在草垛中,她也不会被绊倒。
那人一声不吭,大半身子埋在草垛里,顾舒容本以为这是个酒鬼,醉死过去了,忽然瞥见他不合身的裤脚上沾着的暗色血迹。
“啊!”她惊叫一声,连忙后退两步。
该不会是个死人吧?她遇见了杀人案?左右看看,偏生此刻路边无人,顾舒容挎紧篮子,忍着害怕上前:“喂,喂!”
等了等,不见回应,于是弯腰捡起一根树枝,远远戳那人的脚踝:“喂!喂!”
树枝戳过去,那人的脚晃动起来,顾舒容注意到他的皮肤被戳得凹陷进去。顿时,松了口气。人还活着。
“喂。”她丢了树枝,用脚尖轻轻踢他,“你还好吗?”
隐约有声呻.吟传出,她索性放下篮子,把那人从草垛中拖了出来。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头发蓬乱,满脸血污,瞧不清真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胸腹有一小片血迹。
“醒醒,醒醒。”顾舒容道,但也没抱太大希望,这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就算醒过来怕也不能动。
果然,这人眉头紧皱,始终没有醒来。顾舒容起身,准备去街边找两个人,把他抬去医馆救治。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水,水……”
犹豫了下,顾舒容回去,在他身边蹲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轻轻磕了个小口,将蛋清喂给他。
“你是谁?”喂了小半蛋清后,男子睁开眼睛,漆黑深冷的眼神注视着她。
顾舒容觉得他不是好人。好人不会有这种眼神。于是她站起来,说道:“既然你醒了,那我走了。”
但男子攥住了她的脚踝,令她走不动,她大急,抬脚要踹他,就听他喘了一声,说道:“救我。”
顾舒容不想救他,抿紧嘴唇,用力挣动。男子明明重伤,却力气极大,手指像铁箍一样攥着她的脚踝。
“你放开!不然我喊人了!”顾舒容急道。
男子一愣,眼中闪过自嘲、愤怒、失望,艰难地开口:“我不是坏人。”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顾舒容反问道,仍旧挣动。
男子闭上眼睛,缓缓松开手。躺在原处,一动不动了。
顾舒容得以挣脱,连忙后退,警惕地看着他,就见他胸口激烈起伏,并非晕了过去。
犹豫了下,她捡起一旁的篮子,快步走了。
这人受这么重的伤,谁知沾上什么事?她就不该理他,免得惹事上身。这样想着,走出一段后,仍是不禁好奇回头。这一看,脚步不禁顿住。
那身量极高的男子,身体扭成奇怪的形状,正趴在地上,去舔她不小心踩碎的半个鸡蛋。
蛋液混合着泥土,还有碎蛋壳,往常张瑾若便是踩到了,都要恼怒半天。但现在,他认真地舔着,竭力让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多一分。报仇,他还没有报仇,他不能死!
脚步声渐渐靠近,张瑾若本能绷紧身体,警惕地看去。随即,他舌尖压下不小心吃到口中的一块鸡蛋壳,说道:“若我活着,会还你的鸡蛋。”
顾舒容不是来让他还鸡蛋。一个鸡蛋而已,顾家算不得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至于连个鸡蛋都给不起。
“你……”她抿抿唇,忽然将手心里的几块碎银子抛到他身边,“你保重。”
说完,匆匆转身跑走,再也没回头。
也许他是坏人,也许他不是。顾舒容看不得人这样狼狈屈辱,但又不敢帮他。匆匆扔下几两银子,便回家了。
她只将这事当成一场意外,很快抛到脑后。回到家,便跟陈宝音说:“京城的菜价比镇上贵两三文钱。”
“这么多?”陈宝音惊讶道,仔细想想,又说:“也在情理之中。”
顾舒容不喜欢这种情理之中,她说:“这一篮子菜,贵上七八文呢!”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