酪、藕粉桂花糕,还有新送来的肥蟹,清蒸也好,煲粥也罢,想想就叫人口水流下来!
她兴冲冲地起床,坐到梳妆镜前,在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就听到院子外头响起动静。一打听,说是孙嬷嬷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夫人叫去,一点脸面都不给,当众上了板子。
霎时间,她浑身一寒,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窟窿里,控制不住地打摆子。
旁边丫鬟发现她的异样,惊叫起来,但她像是一尊石雕,一丝反应都给不了。
等到终于恢复知觉,立刻推开丫鬟,拔腿往外跑去。然后,就看到了梦里的一幕——孙嬷嬷趴在刑凳上,披头散发,衣衫染血,却癫狂地大笑。
怪异的话语,从孙嬷嬷的口中说出,令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竟跟梦到的一样,她不是侯府千金,而是乡下农户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她看着夫人惊怒交加的脸,浑身都冷透了,从里到外冒着寒气。
后来的事情,恍恍惚惚的。孙嬷嬷说的话被验证,她果然是个假货,府里上下都猜测她会被怎样处置。她求见夫人,但夫人根本不见她,她终于明白,梦里的自己为什么那么荒唐,死皮赖脸的,非要留下来。
并不是外人嘲讽的那样,是贪慕荣华富贵。而是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在这府里生活了十五年,这是她的家。
但谁会信呢?
她异常安静,躲在院子里,没有再求见夫人。她害怕,怕自己真的变成梦里那个疯狂、寡廉鲜耻、下作的样子,也害怕看到叫了十五年的父亲、母亲,用失望、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他们要送她走,她走就是了。
“宝音?”回到屋里的杜金花,从两个儿媳口中得知了女儿的名字,坐在大儿媳让开的木凳上,犹豫着,小心着,“我是你娘。”
肚子里有千言万语,结果只说出四个字,我是你娘。杜金花只想咬自己的舌头,再往大腿上拍一巴掌,怎么就不会说话呢?
可是,她听见了什么?
“娘。”女孩抬头,轻声叫道。
杜金花愣愣的,面前的女孩儿是这么漂亮,仔细看去,眉眼有她三分影子。可她华服加身,看上去这样高贵,那一点相像,叫她不敢认。
“爹。”只见女孩扭头,又看向陈有福。
然后是陈大郎、陈二郎夫妇:“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她声音很平静,不像是一个贵族小姐沦落到乡下村姑的难堪,看谁都有仇、难相处。
“哎,哎。”讷讷的陈有福。
陈大郎、陈二郎夫妇也都应声,叫她一声:“妹妹。”不论如何,这是他们的亲妹子了。
“以后,打扰了。”陈宝音低下头,手指搭在膝上,用力绞着,竭力忍耐鞋子被泥巴糊满的难受。
不单单是王嬷嬷沾了一脚泥,她也是一样。土地被雨水浸透,湿软烂糊,她下马车后,穿过院子,短短的十几步路,鞋子和裙角都被泥巴糊住了,难受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杜金花不知道女儿难受得想跳起来脱鞋脱袜,看着她垂眼安静的样子,心里蓦地一酸。
这是她的孩子,亲生的孩子,没有缘分,离开她十五年,本该被她养在身边,绝不会赶出家门的孩子。
“说的什么话?”率先开口的是陈二郎,他笑得热情,一只手搭在妻子肩头,站得没个正形,冲陈宝音挑挑眉毛,“咱都是一家人,什么打扰不打扰?”
往常总嫌二儿子吊儿郎当,但这次杜金花听完后,点头道:“很是,咱们是一家人,不必说那些外道的话。”
陈有福也开口了:“咱们乡下人家,穷,苦,给不了你好吃好喝,你别怪咱们就行。”他们不会嫌她打扰,只要她别怪他们给不了她好日子。
“宝音一看就是讲道理的姑娘,不会怪咱们的。”大嫂笑着圆场。公爹不会说话,这话要是叫新小姑子误会了怎么办?误会家里嫌弃她。
陈宝音抬头,视线在大嫂脸上划过。这话她不爱听,跟扣大帽子似的。若是从前,她反口就顶回去了,但此时,她揪着手指,没有作声。
梦里,她在侯府上蹿下跳,最终被厌弃,送回乡下。当时她精神状况已经不好,疯疯癫癫的,但爹娘和哥嫂接纳了她,给她遮风避雨的地方,给她一双碗筷,尽力照顾她。
他们都是好人,还是她的血亲,她应当珍惜。梦里,她没有珍惜……
“不讲道理怎么了?”杜金花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女儿的异样,她想起王嬷嬷的话,什么任性,什么教不好,她“呸”了一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的闺女,不用讲道理!”
钱碧荷顿时讪讪。她瞎做什么好人?低下头不说话了。
孙五娘刚把陈二郎搭在肩膀上的手拍掉,脸上看好戏似的,瞄了瞄婆婆和妯娌,笑嘻嘻道:“可能大嫂想到琳琅了吧,琳琅就很讲道理。”
钱碧荷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