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陈渊感到极度不适。
君子固穷还讲不讲?
这位商贾,下午就来拜访朱铭,一直听陈渊讲了三个小时。
最后他作揖道:“先生真乃大儒,俺有一子,在府学读书,不知能否拜于先生门下?”
“可以,”陈渊微笑道,“别的商贾子弟,也尽可来求学。”
商人说:“俺是炭行行首,回去便与他们说,让炭行商贾都送子弟过来拜师。”
商贾看重的当然不是什么学问,而是一种社会认同。
虽然社会风气日趋逐利,对商贾也越来越宽容。但底色依旧是歧视,盘剥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只把商人当成捞钱的工具。
所以才有徐骧的父亲,带着货物到汴梁经商,看到进士排队从东华门走出,感叹道:“生子当如此。”于是不再做行商,只保留一些店铺,全心全意培养儿子读书科举。
又有纳粟买官的牛监簿,每月靠收房租就赚千余贯,还另有无数财产。却自叹“身迹尘贱,难近清贵”,到处拜访名师、结交名士,疯狂砸钱招待读书人,最后捐粮买了一个小官,每天乐滋滋的去打卡上班。不但不贪,还倒贴钱把工作做好。
眼前这个商人,觉得陈渊愿意为商贾说话,陈渊的学问肯定是好的,于是就把儿子送来拜师。
听到朱铭的脚步声,陈渊起身说:“探郎回来了,伱们自去交谈。”
商人连忙朝着朱铭作揖:“小民车贵柔,拜见朱学正!”
朱铭微笑说:“车行首请坐。”
车贵柔捧出木盒,扯下红布,拉开盒盖:“朱学正仗义直言,为我等炭商弹劾贪官,竟被官家罚俸两月。东京炭商皆倾慕之至,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盒子里躺着两块金饼,大约价值二百贯。
北宋末年金价极高,一两金子,至少价值20贯以上,有时甚至能达到30贯。
朱铭瞥了一眼,将黄金推回去:“不必了。”
车贵柔说道:“此非俺一家之礼,乃炭行商贾所共进。”
朱铭也没说收不收下,转而问:“此次炭行罢市,打算罢多久?是为了抬高炭价吗?”
车贵柔说:“石炭司一边逼着俺们低价卖炭,一边禁止外地炭商卖货给俺们。炭行罢市,不为抬价,只为能够平价进货。外地炭商也退无可退,只能相约一起罢运。请朱学正,再上疏弹劾石炭司!”
朱铭笑道:“原来这两块金子,我还不能白收,须得再帮你们上疏。”
“岂敢,事成之后,还另有谢礼。”车贵柔说道。
朱铭问道:“炭行几十家商贾,就没有别的官员帮忙?”
车贵柔感慨道:“三十年前,炭行还算能说上话。后来就日渐衰弱,哪里还能结交清贵?”
官办企业挤占煤炭市场,是从仁宗朝开始的,官员直接下场捞钱,当然比商人孝敬得到的更多。
如今,炭行商贾被搞得财力薄弱,只能买通朱铭这种小官。
而小官敢于上疏言事者,除了朱铭还又有谁?
朱铭说道:“我想开一家石炭铺子,可以加入炭行吗?”
车贵柔先是一怔,随即一喜:“欢迎之至!”
私营煤炭商,不怕官员开店竞争,只怕官办企业来砸场子。
他们当然乐意接受朱铭,恨不得多拉几个官员进来,今后更好对付石炭司的盘剥!
朱铭问道:“炭行有什么规矩吗?”
车贵柔说道:“不能私自涨价或降价,须得同进同退。若遇官府盘剥,不得私下与官府沟通,也必须同进同退。除此之外,都是些小规矩。”
朱铭说道:“我欲在南熏门外开炭铺,能否帮忙联系外地炭商?”
“包在俺身上!”车贵柔笑道。
东京的煤炭市场足够大,私营企业的竞争不激烈,真正敌人是那些官办场。
这么说吧,无家可归的东京百姓,只能跑去十多里外的漕河两岸搭窝棚。因为城墙周边数里,全都属于正常聚居区。
《清明上河图》里,船只过桥害怕撞到,被做成动图非常有名。这个地方,在城外七里处,依旧非常繁华。
朱铭的煤炭铺子,只需在城外某个片区,拥有足够的客户,就已经能赚到钱了,没必要跟城内的铺子抢市场。
朱铭把金子退回去:“钱我就不要了,帮我联系运炭商便可。你们罢市闹大了,我再去上疏弹劾。”
车贵柔由衷佩服道:“都说探郎清廉如水,俺今日方知不是虚言!”
朱铭又说:“我是官员,按制不能经商,所以炭铺由亲随经营。我还得罪了开封府尹,不方便出面,烦请阁下帮忙办理文书。”
车贵柔说:“俺还认识几个胥吏,这个交给俺便是。”
开店也要执照,炭行帮忙申请最好,否则多半要被故意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