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快被献祭的人,何必那么多话?”夜裘没有转过来,他伤得很重,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我不想躺着等死,就算要死也该死在路上。我看你如此拼命,也想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夜裘回头看婴儿一眼,缓缓开口:“她是我的妻子。”
“傀儡?”
“她死了,为了救她,师尊让她的灵魂和天傀的雏胚融合了。”
郑到想起他一系列疯狂的行为,他仅仅只是筑基中期修士:“为了救旁人,冒这么大的险,值得吗?”
夜裘有些有气无力:“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救她,她就永远消失了,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郑到点点头,又望向台阶上眼眶空空的巫马恒。
“前辈,海市那场傀儡戏,您是幕后的傀儡师吧。”
“是,一点爱好。”巫马恒如此说到。
其实郑到也不确定,他猜测登岛后,巫马恒就一直在跟着他们,或者说跟着小月亮。他那只人形傀儡始终藏在岛上。那场傀儡戏,最后唱的也是天傀,郑到便联想到了他。
他已经大概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两百年前巫马恒本体被关在了海皇宫之下,但他的三只傀儡却逃走了。人形傀儡就一直藏在金环群岛内,天傀的雏胚被另外两只傀儡带走,经过两百年的完善,天傀的制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他不得不把雏胚送回来,借助这里历代先辈所造的炼傀大阵。
但另外两位长老也一直在找雏胚,金环群岛守卫森严,所以他借助仙剑门的势力瞒天过海。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就像他攥着丝线在操控所有人。
“晚辈愚钝,未曾看懂,还想请教,乌哈尔与火魔一战,赢得似乎有些太不合情理了。”
似乎是说到了他感兴趣的事,巫马恒将干柴般的身子撑起来:“你不明白很正常。因为乌哈尔真正说的话被我藏起来了。他告诉火魔,就算他杀了自己,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去挑战他,因为他们都在地母的网里,受到操控。火魔相信了,便与乌哈尔合作,要创造出不被操控的东西,那就是天傀。”
郑到想到了一个细节,地母只在开头唱曲中出现了一次,后面的故事仿佛与它没什么关系。但真的没关系吗?无论是乌哈尔还是火魔,他们始终都是被丝线攥着的。
郑到正色,这是不可多得的向大能求教的机会:“究竟什么是命运?难道我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被操控的吗?那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巫马恒也正色盘腿,在道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他也有兴趣回答:“南洋人说命运,中原人说天道,中间自有相似之处。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水由高处往低处流这样高处便减少,低处便增多,世界借此道平衡万物。而命运也是规律,事物按照规律运转,便像是一切既定,未开始就能算到结局。但,修士悟道,悟得的也是规律,当你掌握了规律,地母对你的掌控就会减小,当你的规律超过了这个世界的规律,你便能摆脱这个世界的命运。这就是存在的意义。”
郑到诚恳的一礼。
“晚辈还有一事不解,入海皇宫后前辈要取天傀雏胚易如反掌,为何还要找块深海玄炎铁让晚辈去取?就因为得到一样必将失去一样的迷信吗?”除了这个郑到找不到其他理由。
“中原人难道没有点信仰吗?”
郑到不解:“信仰什么?大黑蜘蛛吗?我看夜裘道友身上也没有蜘蛛纹身。”
“大黑蜘蛛。”巫马恒似乎被这个说法逗得一乐,只是他乐起来,那张脸太恐怖了。现在他与郑到像坟里的尸体,正爬起来聊天,郑到死了不久只是有些腐烂,他是死了很久,都已经风干了。
“我相信地母的存在,却不信仰她。我信仰的是自己的道,傀儡道是炼道的分支,所有的炼制都是交换的法则,这样的行事方式能让我舒服。若是硬枪,也怕你情急之下毁掉雏胚,这样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只用付出很小的代价。”
郑到缓缓点头,面容腐烂,眼睛却明亮:“如果这么说,我也是有信仰的。”
“什么?”巫马恒虽然借助傀儡在南洋兴风作浪,但他的本体已经两百年没和人交流过了,现在和郑到说说话,感觉还不错。
“中原传说中有一只羽人叫做天羽,他的梦想就是登上天界。可要登天太难了,他无论如何也成功不了。后来他想了个办法,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飞向太阳上方,利用金乌神鸟产生的风飞行。
为了登天,他眼睛也瞎了,耳朵也聋了,全身都被焚烧,但他仍不退缩。即使这样,他还是很可能会失败,化作一团灰烬。他也知道这一切,但无论让他选多少次,他依旧会奋不顾身。我信仰他。”
如果问郑到他在海底扛着巨石,全身被腐蚀的时候,他想的是什么。他其实想的是从未见过的,存在于他想象中的那个天羽的影子。
巫马恒缓缓点头,在深海地底,那空洞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