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实在意外,意外到魏婕愣住一息,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舅舅也重生了吗?
前世的长孙晏可从未说过,让她休息的话。
她试探道:“为何这么说呢,舅舅?”
长孙晏起身,鹤羽般的宽袖垂落,他居高临下地低下头,回道:“我曾说过,面由心生。”
————
送走长孙晏,魏婕双目闭阖,歪在贵妃榻上,用微凉的手腕压着发烫的眼皮。
她像是就保持着一个动作沉沉睡去,安安静静的,好半晌都不动弹一下。
春杏守了她一会儿,见她像是熟睡,便想要将殿内伺候的小厮支出去,可刚一挥手,身后乍然响起榻上人的声音:“最近琢居内有异常否?”
春杏转过身,看着纹丝未动的公主:“回公主,琢居近日并无异常,戚公子一直在养伤。”
“养伤么……”
魏婕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微眯着掀起眼皮,她坐起身,搓了搓腻白的指腹,慵懒如猫儿似的拉长音调道:“瞧瞧去——”
琢居。
正午之时,微风徐徐,庭院青竹簌簌摇曳,偶有被风卷起的竹叶悠悠而荡,闲散澹冶,犹如一幅水墨竹居图。
只是魏婕一来,侍从忙声传告,步履声踏踏入耳,转瞬间将这一片清雅静谧画敲个粉碎。
魏婕一路走来,面无表情,脑中不断反思她情绪浓重,竟反映于面相。
随之又想,她为何突然念起琢居,且光念起不够,还非要亲自来一趟。
直到站到院内,与等候在那的戚子坤对视,那少年俯下身,露出温润的笑意时——
魏婕想,是了,正因为他生得好看,又那般狡猾有趣,逗起来极有意思,她才留住他的啊。
她来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
魏婕一股脑走来,带着见过舅舅后沉闷的思绪,可真到琢居,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戚子坤行完礼后便安静地站在她身前,魏婕不启唇,他也不开口,反倒收敛下颚,纤长的一排睫毛半垂,低眉顺目的,瞧着格外乖顺。
他扮乖巧,魏婕反而觉得不顺眼。在司礼监时他一副凶戾样子,到在她却换副皮脸,是以为她喜爱乖巧的不成?
披了个羊皮,还真把自己当成羊了。
魏婕从戚子坤现在的表现,能猜测出他的身世定然不俗,但不是娇生惯养着的。他习惯于察言观色,却应该是第一次学着投其所好,显得过于用力了些。
且前世,他是真入宫做了阉人。再结合他现在对她笨拙的讨好,笨拙的适应环境。魏婕揣测他曾经历过一番磨砺,心里怀着某种执念,从而打磨了傲骨,肯顺势折腰。
他落到了她手上。
便只能向她一人折腰。
魏婕的视线凝在戚子坤面庞的时间过长,偏一直不开口,那视线却又过分灼热,戚子坤尚未摸清魏婕的性子,刚要主动打破僵持——
魏婕:“用过膳了吗?”
戚子坤顿时滞住,喉骨滑动,“还未……”
“那便一起吧。”魏婕落下一句话,身后小厮利索地转身传话,不顾戚子坤迟疑的目光,她移步与他擦身而过。
女子发鬓间鎏金海棠步摇微微晃,与他的一缕墨发短暂相勾。他那一缕发丝似是恋恋不舍般,挂在流苏上面被拉出一段距离,才悠悠垂落回耳畔。
戚子坤踱步跟上魏婕。
她想做什么?
戚子坤与她同案,用了午膳,席间他几次三番抬眸,看向她淑静的眉眼。
魏婕垂眸低首,几缕碎发滑落肩头,贴在雪白的颈窝。戚子坤抬眸瞧她,她起初视若不见,但次数多了,便是想不在意都难。
魏婕放下箸,启唇:“我好看吗?”
戚子坤拿筷箸的手一僵。
魏婕不等他回复,又扔下几个致命的问题:“不好看?相貌粗陋?还总嘴不饶人?”
戚子坤:“不……”
魏婕:“阴晴不定、性格扭曲、倨傲跋扈?”
“并非。”戚子坤快速吐出两个字,看着好像在故意为难他的魏婕,盯着她的双眼,颇为认真道:“公主花容月貌,性子良善,而您身为公主,自是有傲气的资本。”
魏婕原本只是想戏弄他一番,却不成想他回答的如斯认真。
不过……他竟夸她良善。
魏婕讽笑道:“性子良善?你这话恭维别家人也就算了,可别安在我头上。”
“我这人,跟良善可沾不上一点边。”
“我并非恭维,而是实话实话。”戚子坤:“公主是良善之人。”
魏婕面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她像是恼了 ,周围侍奉的侍从皆有些紧张,与戚子坤有几分相熟的站在魏婕身后疯狂给他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