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瑜面庞转动,将堂内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中。
贾府的主子们还没说话,最先坐不住的反而是周围侍立的下人婆子们。
贾瑜已经注意到了,如邢夫人王夫人这两位陪嫁的陪房奴才,又比如贾母后面的赖嬷嬷,原本淡定的表情在贾瑜说完这些话后就出现些许细微的变化了。
只不过周瑞家的因为在一年前就被贾瑜狠狠地修理了一次,自然不敢多话。
而王善保家的也有眼力见,贾赦和邢夫人都被贾瑜压的不敢说话,她自然也是怯懦缩在后面。
唯有原本八风不动的赖嬷嬷,此刻却从小板凳上起身说话。
这个老婆子在荣府地位崇高,别人不行,却只有她可以在贾母面前坐着小板凳说话。
赖嬷嬷平日里也都是住在自己家里,只是因为前几天宁府承爵这等大事才过来了一趟,后又被贾母留下现在还没回去。
老太太面目慈祥,此刻豁着嘴打圆场说道:“瑜哥儿,这都快过年了,闹得这么大做什么?年跟上最近来往的客人又多,若是被人看见了,还不笑话死咱们?”
她言语之中,浑然把自己当做了主子,一口一个咱们。
贾瑜眉毛挑起打量着问道:“你又是哪位?”
赖嬷嬷话语立马一顿。
王熙凤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老祖宗的身边人赖奶奶,咱们府上两位管家,也是赖奶奶的儿子。”
贾瑜笑了一声,不屑道:“原来是姓赖啊,我还以为她姓贾呢!”
赖嬷嬷脸色被刺的一阵难看,贾瑜这话是明着在说,主人的事情奴才不要跑来掺和。
赖嬷嬷在荣府内呆了这么久,也一直都是被捧得高高的,甚至心里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府上的主子之一,如今贾瑜这一句话属实狠狠地刺痛了她。
她抬眼看去,却又不敢多话。
只能尬笑着认怂:“瑜大爷不想听就算了,是老婆子越界了。”
这位爷的性格她冷眼旁观了这么久,多少有点了解。
连贾赦都敢示之以剑锋,自己若是惹得他不顺了,贾瑜说不准是真的敢拔剑杀人的。
贾母不禁头痛道:“好了,怎么又要吵起来了?”
贾瑜面色冷峻,向着老太太拱手道:“老祖宗,我如今既然承袭了宁国的勋位,忝为贾族之长,自然要为贾家做些什么。”
“也不瞒老祖宗,陛下有意让我年后入朝掌军,到时公务繁忙起来,时间必不可能像今天一样宽裕。”
“今天孙儿说的,老祖宗若是实在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强行施为。只是日后若是西府出了什么乱子,莫要怪到我东府就是了!”
贾瑜一席话条理分明语气坚决,落在荣庆堂中掷地有声,最后一句更是隐隐有威胁切割的意思。
后面的贾赦张了张口,有心想说,怎么你就成了一族之长?谁同意了?
只可惜他看了看周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深以为然不觉奇怪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又没说话。
这也不奇怪,贾瑜沐浴天恩又有宣文帝的亲口认证,如今手携圣旨可谓恩威并施。
再加上先前贾赦对族长一位的表现实在太过丑陋些。
两相对比之下,莫说本就心向着贾瑜的姐妹们,就连对贾瑜一直心存忌惮的王夫人如今也不觉得贾氏族长该有什么异议。
贾母揉了揉额头,顿感心累。
她年纪大了,性格有些优柔寡断,从先前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瞥了一眼赖嬷嬷,见到其似有哀求之意,贾母终究不忍心。
缓缓道:“瑜哥儿你是族长,老身也明白你都是为着咱们家着想。只是我看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不如...等着年后再行整改如何?”
老太太也没忘了宫里的元春,又补充几句:“这个月咱们就先约束着下人,另外向宫里写一封请罪书表明了态度,想来陛下也能体谅到咱们的难处。”
贾瑜心中有些失望。
不知道是贾母性格里的迂腐还是超乎自己的想象,还是老人感觉到了自身对西府统治地位的威胁。
总而言之他今天想要一步到位的想法根本难以成行。
贾瑜手上天子的圣旨固然能让他能压中人一头,但这借来的势终究不是自己的。
倘若他现在身居京营节度使,麾下十五万军马,今天堂中哪里有个人敢说一句不字?
贾瑜默然片刻权衡利弊,终究还是开口道:“老祖宗既然定了主意,西府这边孙儿也不好多说。只是东府如今账上银钱难以为继,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还有告罪书,不仅要上呈陛下,还要在吾等不孝子在祖宗灵前祭祀!”
鲁迅先生的开窗理论,哪怕提前数百年也不过时。
既然不能一并清洗西府,那先把贾赦和东府拿捏到手里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