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村山腰上一座矮小的土坯房屋,一个穿着破旧本色麻布衣的小男孩握着一把有他腰间高的大剁刀正卖力地剁着木盆里的萝卜。
黄牛村已经连下了三天小雪,房屋、大地和整个黄牛村一起白头。屋外明明寒风凛冽,这男孩衣着单薄,脚上的自编蓑草鞋还露出了五个脚趾。男孩手掌上的茧巴已经干枯、开裂,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血肉。男孩并不在意,依旧卖力地剁着。
此时天刚刚蒙亮,张阿牛就已经起床和张翠山吃了一碗白菜馅的饺子。他们一般可吃不来这个东西,他们吃惯了红薯土豆,一年内吃饺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张翠山提着他的锄头往田里钻去,家里还剩的一点杂活便留给张阿牛来做。张阿牛把萝卜剁成碎块,将它们留在盆中就不再理会。这是今天晚上的猪食。
猪食剁好之后,张阿牛拿起灶房里的柴刀,跑到屋后的空地上。他将靠在墙边的木头搬到地上,熟练的用柴刀砍起了地上木头。现在离太阳完全升起还有一阵,他此时将柴劈好,下午回来的时候便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功课。
今日已是腊月十五,为天赐之日。按照黄牛村的习俗,今天的张阿牛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后,换上干净整洁又没有破洞的衣物再出门上学。可张阿牛哪里来的干净衣服?他一共就两件同一匹布上裁剪出来的麻布衣,虽然往里面塞了点茅草,可在已经有片片雪花飞舞的冬天并不保暖。
张阿牛拿出一张孔不遇给他的白纸,用一块细小的木炭往上面写着扭扭曲曲的小字。这是他的祈福文书,本来每年的天赐之日都该写祈福文书、折金元宝的。张阿牛以前不识字,从来没有写过祈福文书。
张阿牛写好祈福文书以后,放在桌子上。立马又掏出来一张白纸,折起了金元宝。在天赐日,早上写下祈福文书、折好金元宝,待到晚上的时候再一起烧掉,预示着明年福气满满,好运多多。
张阿牛将祈福文书和金元宝一同放在桌上后,就锁好屋里的门,来到林梅花的家门口。桌子上的祈福文书东倒西歪的写着四行字:
“张老汉平安
林梅花平安
孔先生平安
张阿牛平安”
张阿牛每日都会在此等候林梅花。林梅花不用起早剁食,林钟可舍不得林梅花做一点粗活,最多让林梅花洗衣做饭。张阿牛一想到林梅花要洗衣,心里一阵庆幸,还好自己与张翠山只有几件破麻布衣,根本用不着换洗,他可讨厌洗衣了。
等到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之时她才会出门。林梅花从门口出来,穿着去年林钟给她买的花棉袄,像是雪地里的一只五色鸟。张阿牛笑眯眯得看着林梅花,心想:这件花棉袄一定非常暖和,肯定不会漏风。
每次张阿牛走在路上的时候,他那件本色麻布衣都会呼呼灌风进来,还好张阿牛塞了不少干茅草进去。
“阿花,你的祈福文书上写的啥子嘞?”张阿牛问道。
“不告诉你。”林梅花翘着嘴,并不想告诉张阿牛自己的祈福文书。
转眼已过午过二时。
孔不遇看了看书本上的内容,今天讲得比平日快了一点,还有三刻钟才到放课的时候。
学堂内的的孩子们完成了今日的功课,全都坐在木凳上百无聊赖。张阿牛的座位早就搬了回来,正在和林梅花交头接耳。孔不遇已经教了五个月的书,有时候会跟孩子们讲述黄牛村外的稀奇古怪。每当孔不遇讲起外面的世界,所有孩子都屏气凛神,竖起自己的耳朵认真听孔不遇嘴里描述的花花世界。
孔不遇轻声咳嗽了一下,示意学堂内的娃娃们安静。
学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他们都知道孔不遇又要开始谈吐山外的喜乐见闻。
“各位后生,你们在我孔不遇门下学习了五月有余。如今我想就教各位后生,为何来此学习?”
孔不遇正色道。这次他没有再和孩子们分享他的所见所闻,而是将问题交给黄牛村的孩子们。
张阿牛闻声思考起来,他从未想过读书有过目的。他只是去学,跟着孔不遇学,开始了念书这条路,却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如果硬要说得话,自己读了几个月的书是不是也算半个读书人?林梅花以后不是要嫁读书人吗?
想到这里,张阿牛瞄向身旁的林梅花。林梅花为何念书张阿牛自然是知道的,林钟做梦都想让林梅花嫁个读书人,摆脱农民的身份。
届时,最角落里一位瘦瘦高高、皮肤黝黑的少年开口道:
“当然是为了考上状元,进城做官,再把妈老汉儿一起接过去,这才快活嘞。”
这少年名叫方石,也是黄牛村山腰的孩子,只是和张阿牛家并不同路,所以在学堂外很少见面。
黄牛村的孩子都听孔不遇描述过外面的世界,知道黄牛村外还有十万大山,十万大山又只是青山州的九牛一毛。就算是庞然大物的青山州也不过是东洵域三千仙州的一个小小仙州而已。外面的世界太大,黄牛村的孩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