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低下头,脊背一耸一耸的。
长孙焘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那双好看的眸子里,装着旁人无法猜透的情绪。
他从来都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
在坐谁也不敢贸然揣测他的心思,只是等着听命行事。
只有他心里清楚,当年陆家九族被夷,所有财产尽数被充公,如今这笔银子既然见了天日,那就得用出去,还要用得正正当当,让人挑不出错,免得到时候陡生事端。
再说了,这些将士背井离乡不知经年,一年也就那么几两银子的军饷。
家中失了劳动力,老迈孱弱的父母,盼不到郎归的妻子,嗷嗷待哺孩儿,一大家子要养。
他们戍边多年,把一生青春都奉献给这片土地,尝尽塞北风沙雨雪,甚至为国捐躯,死后全尸都留不下,只余一抔骨灰,被同伴扶灵回乡。
这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这是他们该得的,也是淇王府能拿出来的最高数额,算是淇王府的一片心意。
山河锦绣,固然让人痴迷不已,可最该被爱的,是那些为了这片山河负重前行的人。
敲定了章程,长孙焘让阿六准备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以及一辆普通的马车。
长孙焘
带着虞清欢,与百里无相一同,押着吴提与白捷乘坐舒适的那辆,由薛巍赶车。
阿六与阿零,押着定北侯府众人,乘坐普通那辆。
一行人除了些许水食,其余什么行李都没带,就这么押着吴提,与定北侯府的众人,趁着夜色赶往京城。
而就在他们把定北侯府众人从牢房里提出来时,北齐大王子已被斩于剑下。
这种有位有权的俘虏,就像一颗惊天破雷弹,随时都会爆炸,若是活着的价值不大,那就让他死了,以免到时候又生出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晏晏,靠过来。”
马车里,响起长孙焘极尽温柔的声音。
小红小黑的脚力,非寻常马匹可比,它们力大无穷,拉车又稳又快,马车行走起来,竟也并不颠簸。
可孕期本就嗜睡,受伤刚刚痊愈的虞清欢,才坐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整个人显得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长孙焘瞧见她这个样子,一颗心都给掰碎了,心疼得紧。
就在方才,长孙焘想叫她留下,等胎儿稳了再回京,她却不愿意,因为忧心京中的兄长与娘亲,她毫不犹豫选择同行。
长孙焘没办法,拗又拗不过,打又舍不得,只好对她百
依百顺。
这时,长孙焘张开怀抱,让她靠过来,兴许舒服一些。
“好。”虞清欢也不再逞强,就这样靠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瞪瞪睡着了。
几个大男人,就她这一只小猫儿,本不应挤在同一辆马车里,但马匹只有两匹,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况且,吴提必须由他们亲自押送,以免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长孙焘抖开自己的披风,把她裹在怀里,就这么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百里无相和吴提同坐一边,但凡吴提的目光往他乖徒弟的身上瞟一下,他就抽出银针,想要刺瘸他的双眼。
白捷被打得不轻,服下百里无相的药后,靠在另一旁昏昏欲睡。
明珠和灰灰,抖擞着两只蓬松松的尾巴,直往披风下面钻,被长孙焘拎出来,用一件外裳给捆成一团。
两只小家伙嘤嘤嘤地冲着它们主人大哭,可那懒主人硬是没有半点反应,最后只得作罢,但又气长孙焘限制了他们的自由,时不时冲长孙焘龇牙咧嘴,好像在问候长孙焘全家。
长孙焘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伸手戳了一下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你主子还是本王媳妇呢!骂本王就是骂你们主
子,蠢东西。”
两只小家伙什么都听不懂,它们又不是人,但觉得长孙焘有点凶,便慢慢地耷拉下脑袋,可怜兮兮地呜咽几声。
“草草,不要欺负明珠和灰灰。”半梦半醒中,虞清欢嘟囔了几句。
“没……没欺负,乖,好好睡。”长孙焘一边轻轻拍着虞清欢的背,一边柔声安抚。
虞清欢却从披风里伸出手,摊在他面前:“那它们呢?”
长孙焘连忙伸出空闲那只手,给俩小家伙解绑,然后抓起明珠便递到虞清欢手中,将灰灰丢给了百里无相。
明珠得意忘形地看了长孙焘一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顺着虞清欢的手臂,钻到她的怀里。
长孙焘无可奈何,又不敢拎出来,只好暂且忍让明珠那挑衅中带着得意的眼神。
整整几个时辰,长孙焘再未动过,他手麻得难受,但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常年的戎马生涯,已经让他练就一身忍耐力,就算不眠不休蛰伏在野地里几天几夜,他也没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