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一月五日, 晚上八点。

吕子华和大堂哥送走来查看情况;乡派出所警察，倒回主楼堂屋，堂兄弟两个站在并排停放;两具长辈尸体面前, 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吕家大堂哥名叫吕正明，是吕子华大伯;长子，年近四十中年发福、体型和他面前这两个叔叔是同一规格；吕庆生殒命时他去了自家居住;主楼楼上看儿子, 没在现场, 等他赶下楼来时, 吕庆生都没气儿了。

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时正当年轻力壮、没少跟着叔叔们为了吕家;捞钱大业冲锋陷阵;吕正明，跟吕庆生这个二叔和吕全有这个三叔关系是很亲近;，一天之内失去两个如父如兄;长辈, 吕正明;脸色比吕子华这个死了亲爹;堂弟还难看。

“我听小梦艺说，二叔走;时候喊了你;名字？”

沉默良久, 吕正明铁青着脸开口。

吕子华是有点怕这个大堂哥;, 从小到大，大堂哥就比吕家五叔、幺叔两个在孙辈中还有威信，闻言呐呐了好会儿，才哆嗦着开口：“哥, 我真;……我真;没想到二伯会滑这一跤，实在太忽然了，我、我真;来不及拉他一把。”

吕家规矩大，如小梦艺这种孙女辈会被吩咐帮忙摆菜饭上供，到长辈来上香;时候这些堂妹是不能挨着;，只有吕子华这个堂弟能跟在吕庆生后头给他亲爹上香。

吕正明猛然扭头，死死地盯着吕子华。

“小华华, 你真;是来不及？不是记恨二叔没帮到你爸？”

吕子华再怕大堂哥也难以接受被冤枉, 激动地喊出声道：“不是！绝对没有, 我怎么可能——我爸出事，二伯又不是故意;，当时那个情况，我怪哪个也怪不到二伯啊！”

吕正明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盯着他看。

吕正明半个月前死了亲爷爷吕老爷子，一周前又死了亲爹吕老大，这段时间里情绪一直不太好，早上市里;警察来家里问话，他对市里走丢了人没多少兴趣、没有凑上前去问东问西。

两个叔叔送警察出堂屋时，吕正面正蹲在右副楼门口抽烟，三叔摔死时虽然他离得比较远，但他也确实亲眼看见了当时;情形……

那个反应很快;刘队长确实是转过身来伸出了双手准备接住三叔;，偏巧二叔从台阶上滑下去压倒了刘队长，才导致三叔没人救，一脑袋砸到了水泥地上。

这桩意外巧合到离奇;程度，吕正明这个吕家长孙想发火都找不到目标。

见吕子华努力为自己分辨、还是晓得怕他这个大堂哥;，吕正明点了点头：“你不是记恨二叔就好，二叔死了亲兄弟，我死了三叔，我们这些家里人，和你一样难受得很。”

顿了下，吕正明又道：“你在这里守到二叔三叔，我去把小国平（吕庆生;长子）喊下来给他家爹守夜。”

吕子华胡乱点了点头，颓然走到灵堂一侧摆放;椅子上坐下。

吕正明走出去过了好会儿，吕子华才猛然反应过来吕正明为什么要和他讲这些。

——吕正明也看到了，他爹死;时候，是他没绷住惊叫了一声、吓到了二伯，二伯才会滑下台阶压倒那个姓刘;警察。

吕子华脑门上;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他……不敢在他爸枉死这件事上去指责怨恨二伯，就是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这桩意外里面也有他;责任！

如果不是他和二伯添乱，姓刘;那个警察本来是可以救他爹一命;！

二伯不愿意面对自己害死亲兄弟这个事实，鼓动他妈胡文月去讹诈警察、去甩锅，他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还能冷静地和二伯、和亲妈商量讹诈章程，就是因为……他和二伯一样，也难以面对自己添乱害死了亲爹。

大堂哥晓得他和二伯都亏心，而大堂哥一直啥话都没说。

吕子华汗如雨下，两只脚微微发颤。

吕正明是他们这一辈人里面最精、最凶;一个，家里长辈不管是说啥正事，都有大堂哥;位置，有时候，二伯和他爸还要听大堂哥拿;主意。

爷爷，大伯，二伯，他爹都死了……家里拿主意;、能说话算话;，就是大堂哥了。

吕子华咬着手指甲，他明白大堂哥为啥要选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话了。

大堂哥不想家里散了。

先前他爸和二伯拉上五叔幺叔和两个姑妈商量分遗产，说好;也是只分产，不分家；他爸和二伯去了，大堂哥也是一个意思，他还是要把家里人全拉到一起，不打算让家里人搞分家。

二伯家;小国平从小到大就是个没啥主意;，五叔和幺叔也没比大堂哥大几岁，有时候说话还没大堂哥有底气，两个姑妈就别说了，四姑妈再有主意也是嫁出去;姑奶奶，管不到多少事。

换言之……大堂哥认为只要他别多话，吕家就还在，就不会散。

想明白这些个道道，吕子华心里头便两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