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
天色大亮,外面传来锣鼓喧天声,清妧眯着眼睛,难掩痛苦地咕哝:“几时了?”
“回娘娘,巳时了。”
“真吵。”
流萤忍俊不禁:“谢大人领着十来个衙役在街上敲锣打鼓,这会儿队伍刚巧路过行馆。”
“难怪这么吵。”
清妧苦笑着起了身,待她洗漱完,盘上坐榻,浅雨送来膳食。
“怎么弄了这般多?”
“娘娘一路舟车劳顿,进了柳州亦没功夫好好吃上一顿,今日难得清闲片刻,婢子不得多备些?”
“好。”
院里的阳光透过窗扉,照进卧房,驱散房中积郁许久的霉味,清妧捧着碗筷,定定心心地吃完早膳。
等吃完,浅雨笑问:“娘娘可要再回榻上躺一会儿?”
“柳州之困将解,却不是已解。”说着,清妧步下坐榻,沉眸问,“杨浩和那柳州药铺的大掌柜被关在何处?”
“刺史府衙大牢。”
“去刺史府。”
浅雨急忙劝:“娘娘,柳州疫病严峻,您要审杨刺史,尽管叫人把他带到行馆,何必亲自去大牢?”
“因为疫病严峻,所以人心浮动,本宫越是大行其事,显得无所畏惧,百姓浮动的心才能越快回稳。”
午时不到,清妧赶到刺史府,府衙的守备看到她进门,吓得全扑到地上行三跪九叩大礼:“叩见贵妃娘娘。”
“本宫要见杨刺史。”
“卑职去大牢提人。”
“不必。”
未几,衙役提灯在前引路,清妧及其婢子在后跟着。
进了大牢,两侧哀声不绝于耳,衙役垂首偷觑,却见贵妃脸上一片从容,于是,他越发恭敬。
行到最里,衙役停步:“娘娘,到了。”
清妧抬眸,四四方方的牢房,杨浩和柳州药铺的大掌柜各居一隅,大掌柜抱头蜷缩,不知是睡是醒,杨浩昂着头,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给本宫搬张椅子。”
“是。”
须臾,清妧坐下,勾唇笑问:“杨刺史,你是打算主动招供一切呢,还是想挨一顿刑罚再说?”
“臣是朝廷命官,娘娘不能动用私刑。”
清妧唇角一沉:“本宫代帝抚恤柳州,莫说打你一顿板子,就是现在斩了你,也没人敢问本宫的罪!”
杨浩抿唇,竭力从容,然,那一只被利箭贯穿的血手却在瑟瑟发抖。
见此,清妧声色更冷:“本宫不必问别的,只问你假传本宫之命,截杀百姓,就足以叫你,你的全家,杨家九族人头落地!”
不——
杨浩在心里怒喊,他不会死得,会有人来救他的。
“你是不是觉得,会有人来救你?”
“……”
“让本宫猜猜,你指望的人是谁?是禹州刺史王明岳?还是陵阳城中的某位贵家?譬如谢容时,王怀瑾?”
说着,清妧轻挑眉角,目光如箭般射向杨浩:“若你是他们,你是会来救人呢,还是来杀人?”
杨浩眼神一颤,手掌的微颤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不过片刻,他整个人就像是张筛子,抖得不可抑制。
如果是他,必对他除之而后快。
但,招供亦是死,倒不如不招,还能苟且数日。
眼见杨浩不肯言,清妧朝虚空点点头,片刻功夫,恨西风暗卫抬来数具尸身,习凛朝清妧拱手:
“娘娘,昨夜来杀杨刺史的人已尽被诛杀。”
清妧颔首,再对杨浩言:“若你不招,今夜,大牢将无人看守。”
杨浩咬牙,抬眸问:“贵妃娘娘,如果臣老实交代,娘娘能否网开一面?”
“若不是想饶你一命,本宫何须亲自来大牢?!”
蜷在角落的大掌柜听见这话,突然窜起身,扑到栏杆旁:“娘娘,只要您肯饶草民不死,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杨浩怒笑,“两面三刀的东西,你知道个屁!”
大掌柜一听,不客气地反驳:“杨大人有本事,尽可以不招!”
“你——”杨浩气得差点咬碎后槽牙,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受气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娘娘,臣招。柳州疫病是——”
“慢。”清妧抬袖,打断杨浩陈词,“杨大人愿意如实招供,本宫十分欣慰,但有一点,本宫要说在前头。
溱律有言,坦白从宽,这宽不是无限宽,杨大人身为一州刺史,想必清楚,自己量刑几何吧?”
杨浩的脸绿了。
以他犯下的累累罪行来说,即便再轻判,他自己必死,杨家必死,至于九族,哪怕能活,十代之内,无人能再入仕途。
难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