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曾经无数次生起又无数次否决的猜测,又一次袭上她的心头,芳君是不是和她一样,携上辈子的记忆而来?
“卿芳君,你是不是——”
话未问出口,城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喊:“阿妧,大过年的,你难道要留阿爹一人在家守岁吗?”
清妧低眉,只见安行洲双手叉腰,目光染火。
她顿时色讪讪:“阿爹,你没归家啊?”
“……”
这话差点把安行洲气得背过身去,什么从此以后他和皇帝一样重要,从此以后,他就没比皇帝重要过!
“我是说,阿爹在等我一起回去啊。”
“你回不回?”
“回!”
她若敢说不回,她以为自家阿爹能马上抽出腰间长剑,杀上城楼!
清妧转头,满目歉意:“那个,今年我先陪你到这儿,待明年除夕,我一定陪芳君守岁到天明。”
“一定要走?”
“天一亮,阿爹就要收拾行囊,赶回苦白,再见面,又是许久,不像你我,以后随时能相见。”
“……好。”
他的一声应,清浅似呓语,因为极轻,所以藏在这声“好”里的无限悲伤,在触及清妧前,先被寒凉的北风,吹散。
“皇帝陛下,那我走了哦?”
“路上小心。”
清妧浅浅屈身,随即飞快转身,冲下高阶,一路狂奔到安行洲身边,伸手勾住他的胳膊:“阿爹,我来了。”
“哼。”
“我们是骑马回去,还是坐车回去?”
“哼。”
“还是坐车吧,有些冷呢。”
“站那么高,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冷呢!”
“嘿嘿……”
……
父和女的欢声笑语,随着他们的渐行渐远而模糊不可闻,就像是很多很多年,他在景春河被救下时,躺在渔家那张破败小踏上,透过窗扉看见的一模一样。
这份似烛火般温暖的柔情,曾经离他极远,如今离他依旧极远。
直到清妧和安行洲离开许久,卿流景还撑着伞,静默地立在雨中,一动不动。
“小白狐,阿妧说,以后要和我岁岁年年,这话真是叫我欢喜极了,却也悲伤极了,因为,这是我和她共度的第一个新年,也将是最后一个新年。
以后,当我不在了,你记得代替我,陪她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