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别长大了。”
孟宓真正长大是在三百岁那年,为压抑吉若镜魔气的师尊被吸干了仙气,即将身归混沌。
她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吉若镜,整座山的仙灵精怪联合起来为她造了一场三百年的无忧世间。
师尊漂亮的银发变得干枯,躺在床上拉着孟宓的手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师尊连说话都困难了,眼泪打湿鬓角,“你本来……本来不必承受这些的,你应该永远快乐自在。”
孟宓的眼泪打在师尊手背上,泣声道:“苍生为贵我为轻,弟子自愿镇守吉若镜,如师尊一般守护世间。”
可她却让师尊失望了。
金光流入吉若镜,镜面碎出裂痕,汩汩黑气涌现又被金光吞没。
“苍生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桃花仙最后吼出这一句他压了百年的问题,鲜血吐了一地,绝望地看着孟宓将毕生修为输入已经没了魔气沦为装饰品的吉若镜中。
“你的死罪有应得。”桃花仙奄奄一息时听见有道虚弱的声音,他毕生都在为这句话的主人而活,“可归根结底是我看守不力,追根溯源你也是因我入魔,我亦只能以死谢罪。”
不,不怪你,与你毫无关系。
桃花仙唇瓣动了动,却发不了任何声音,桃花如雨,他生为巧合,死因罪孽。
孟宓已经没了修为,火龙将她吞噬,她站在火中,吉若镜终于碎了,碎片散在沙漠各地。
“唯此谢罪。”
火海中,孟宓伸手接下一片花瓣,一同化作了灰烬。
霞光漫天,甘霖浇灭不歇的烈火,遍野的青草自吉若镜散落地开始冒出头,长风吹来奔腾的江河,幸存者从暗处探出头,小心翼翼迈上松软的草原。
有人拽起温幼南衣袖,她从一出荒诞的爱情梦中惘然抽身,脸上血肉糜烂的孩童问:“我们还会死吗?”
温幼南想笑着安慰他,但她发现自己不会笑了,竭力扯起嘴角,她听见自己说:“从此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
温幼南摘下一株青草送给孩童,“或许我们可以先学学骑马牧羊。”
“首领,是您吗?”
她听到一声苍老的呼唤,穿越了光阴和生死。
温幼南转身,看到了成群站立的白骨。她静默地与白骨对视,骨生血肉,为首的人是年迈的拉则。
温幼南笑了:“也许是吧。”
“我们等了您四千年,您终于来了。”拉则碧绿的眼眸漾开涟漪,吉若人跪下叩首,“我们再无执念,终于可以安息。”
“吉若还好吗?”拉则仍然牵挂着家园,“还会有火烧过来吗?”
温幼南落下泪,“吉若如故。”她哽咽着,“子民安乐,水土富饶。”
他们放下心来,笑容爬在乱说,身形消散在茫茫草原。
温幼南做了一场隔世经年的梦,为爱疯魔的桃花仙、侠义心肠的剑客、平生抑郁的皇子……总会认识一个美丽的,骄傲的姑娘,可惜两人总是薄情。
一个在第一世就用光了所有的深情,一个永远只爱着世间,最后双双错过,叹一句“情浅缘深”作罢。
温幼南从遇见桃花仙的痛苦到看见剑客的迷茫,再到认识皇子的慌张,后来她已经能麻木地旁观,就当是在看出生生世世的戏码。
戏中人永远是他们,看客只有她。
温幼南唯独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被命运戏弄地这么可怜?为什么每一世都会死在吉若国呢,仿佛他生生世世的命运都和吉若国息息相关。
火焰高燃,冲天的火光即将吞噬这盘踞西北一方千年的古老国度。
法穆尔端坐在金乌座之上,尊贵肃雅的吉若国王后即使烈火灼身也不愿低下她的脊梁,平静的目视火龙伸舌金柱玉檐将吞入腹中。
叮叮当当的银饰碰撞,清越的声音随同主人的身影在偌大的殿宇内渐趋清晰。
昔年在襁褓中气息微弱的婴儿已经长成芝兰玉树的少年,沐如春穿过重重火墙,步步迈上金阶。
“卓哲,我送给你的礼物如何?”沐如春在法穆尔身边蹲下,宜怒宜嗔的桃花眼露出孩童的天真,“是不是足够隆重。”
法穆尔眼中迸出冷冽的寒光,冷冰冰吐出二字:“孽种。”
沐如春笑容凝顿,取而代之的是无可抑制的杀意,法穆尔慢慢扬起得胜的微笑,抚上沐如春的脸庞。
“早知今日局面,你还在腹中时我就该杀了你。”
法穆尔的眼瞳是被圣湖浸染过的圣洁碧绿,也如圣湖能映照万物,她的瞳中倒映出沐如春的寒潭墨眸。
沐如春眼光闪了几下,薄雾在一瞬涌了上来。
败者坐着俯视,胜者蹲下仰视,两个人就这样在火海中僵持。
“卓哲,你可曾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