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成一只灵宠，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几圈金丝牵着这只先前意图杀他们的厉鬼。

厉鬼引着他们赶往东边，越往东走越偏僻，弯月洒下一地清辉，清冷的凉风拂过原野。

风吹草低，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与月光遥相呼应，绿芒或在半空飘浮，或趴在草尖小憩。

江逐月冷声：“出来。”

回应他的是静谧无声，温幼南神情稍有犹疑，想问江逐月是不是走错了，又怕触及到他的傲气，默默吞下话。

江逐月站在厉鬼身后掌心运转灵力，厉鬼抖得更厉害，江逐月周身低沉，出声威胁：“你若是还不愿出来——”

江逐月利落握拳状似收回灵力，厉鬼却嚎叫一声，痛苦嘶厉，身体可怖的扭曲，直到消散。

一个约莫十六七的姑娘捏着衣角怯生生上前。这姑娘模样清秀，温幼南已经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她薄得和一片纸似的。

这只鬼颇为奇怪，莹白眼瞳无光的望向他们，显然是无法视物，面色又惊又惧，衣衫破开的洞露出惨白的肤色。

相较之下，脖颈黑紫的痕迹格外突兀。

温幼南泛了怜悯之心，不忍道：“这姐姐如此可怜胆小，应当不是她杀的赵升。”

江逐月并未答话，反而扭过头来，眼眸难掩惊讶。

温幼南以为自己无意说了什么惊世之语，虚着脸眼睛乱瞟，江逐月挠了两下光洁的下巴，狐疑发问：“你能看见她？”

这鬼世界到处是打打杀杀，鬼见了都嫌弃，温幼南思及此刻自己的命还得仰赖江逐月，默默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你是不是眼瞎”，顺着他的话点头。

“奇也怪哉。”江逐月啧啧感叹，“没想到你看着平平无奇，竟然也是魂魄至纯之人。”

温幼南一时分不清这话究竟是夸还是贬，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选了另一个话题：“什么是魂魄至纯？”

“人身之中，尚有魂魄，况天地万物之大。三魂七魄以日精月华、天灵地壤为食，生命就此生生不息。”

江逐月负手迎风，明明是十四岁的少年，望向对面之时，却像透过那一只鬼看尽了世事变迁，目睹了善恶贪嗔。

“岁月悠长，人心……苍生心中一旦起了恶欲就如雪山滚石，不管是日精月华还是天灵地壤都不能摒除心中的恶浊。”

温幼南细细回味，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魂魄一旦有了污浊，天道赋予的诸多能力也随之丧失，而有极少人心性如一，魂魄至纯，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不错。”江逐月赞许点头，“你倒是聪慧。”

温幼南想起来江逐月也能看到，指着他怀疑道：“难道你也……”

“你这是什么眼神？”江逐月掐了她胳膊一下，温幼南微微吃痛，揉着胳膊瞪他，江逐月叉腰，指着自己高声，“我，越……江逐月，如假包换绝世才，，纯净洁白一枝莲！”

这说的还挺押韵。

温幼南低头抿唇不准自己笑出来了，心里的小人替自己捧腹大笑，另一个小人长长叹了口气：“连我和他都能是什么''魂魄至纯''，完了完了，看来这玩意儿没什么门槛。”

江逐月恶狠狠盯着她，温幼南掌心虚握成拳假意咳嗽两声，看了眼江逐月手里沾上鬼气的萤火虫容器，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既然看不见，赵升为什么会认识她？”

江逐月瞥了对面一眼，对面的女鬼肩膀微颤，江逐月嘁声：“果然胆小。”

他随手指了下女鬼，漫不经心说道：“她是幽鬼。”

人有千万种，鬼亦同理。

幽鬼是最弱的鬼，弱得和婴儿一般，弱得连其他幽鬼都看不到对方。

他们行走在茫茫世间，随着岁月流走逐渐忘却前尘，独自走完孤独迷惘的数年，在被沧海遗忘的年年岁岁里化作绝望的一粟。

“人不是仙魔，不是由天道决定死后轮回。人死后若鬼差在七天内没有找到魂魄，就会化鬼。”

江逐月说到此处顿了顿，缓缓勾唇，笑意讥讽：“说来有趣，幽鬼生前都是魂魄至纯者。”

其他鬼若是幸运，还会等到被度化的时候，幽鬼没有得到天道垂青。

他们生前最是良善，死后却只有七天死后的时间，七天后彻底化鬼，力量孱弱，无人可见，岁月对于他们来说变成了一个虚妄，慢慢消耗在虚妄之海中。

温幼南听江逐月讲完，喃喃自语：“生前纯良，死后凄凉，天道为何如此可笑？

“无解啊……”江逐月似乎是已经习惯，除却感叹再无其他情绪。

“不过孩童多心性未成，亦能看到幽鬼，赵升六岁痴傻至如今，心性比许多孩子更纯，能看到幽鬼不奇怪。”江逐月凝眸，逼视对面女鬼，“你与赵升如何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