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去崇福寺的这天,清晨,车队就从公主府出发了。
百余名侍卫拱卫着公主的车驾,叶允成也坐在自己的马车里,从京城北门驶出,沿着官道缓缓前进。
已经入了五月,天气炎热,路边高树中蝉鸣不止,大清早就让人觉得心底躁动。
不过叶泠鸢乘坐的马车中,却一片清凉,和外面宛若两个世界。
这是工部昨天刚刚送过来马车,按照长公主的级别加急改造而成。
不但车身更加宽大,行走更加安稳,车厢中的布局和陈设也都更加讲究。
车厢中分为三个部分。
前部分是起居之处,座位和案几足以让四五个人同处而不拥挤。
中间用屏风隔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卧室,床榻将近一米五的宽度,叶泠鸢随时都可以睡个好觉。
再往后的屏风后面,是更衣之处。
马桶中都撒着香灰,只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马车一角,做成千里江山形状的冰山散发着阵阵凉意,让整个车厢都不受暑热侵扰。
不过叶泠鸢不习惯车中太多人伺候,马车里现在只有一个书影侍奉在侧。
书影本来就是沉稳安静的性格,这些日子变得更加安静,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公主府中古怪的气氛。
所以现在叶泠鸢闭目养神,她也就乖乖地缩在角落里,不发出任何声音。
叶泠鸢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却在聆听风蛊传来的动静,想知道叶允成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半天以来,听到的都是些没有价值的内容。
比如管事请教路上行程的安排、队伍中发生了什么意外该如何处置的琐事。
有了上次四大世家截杀的教训,这次公主府除了一百多名精锐侍卫之外,还有二十来名优秀斥候,在队伍周围逡巡游弋,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就会示警。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是叶允成在翻动书页。
他倒是很喜爱读书,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仿佛他真的没有什么阴谋,就只是带着女儿去寺庙还愿那么简单。
“这些荔枝味道不错,给公主送过去尝尝。”叶允成的声音响起,没有之前的阴郁和极端,倒是格外儒雅柔和。
小厮跑过来给叶泠鸢送荔枝。
书影接过来,小心地给叶泠鸢摆在案几上。
玉白莹润的碟子里,十几个荔枝摆在中间,点缀着散发着寒意的冰块,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书影低声介绍:“这是从南越快马送来的,一路上都用冰块镇着,非常新鲜。说是驸马爷在南越的产业,自家园子里出的。”
叶泠鸢哦了一声,书影就洗了手给荔枝剥皮。
这个时节成熟的荔枝,以前叶泠鸢吃过的品种,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妃子笑”。
从南越千里迢迢送过来——叶泠鸢捏了一个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不错,关键是真的还很新鲜。
她这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当初贵妃娘娘的待遇。
叶允成这是想怎么样,示好?做出一个慈父的姿态?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那边有人在问类似的问题。
“驸马爷,您何必这样自苦呢?这么多年,你对女儿的关切,只能隐藏在心中,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能好好活下来。”
“倒是那位装得像个好母亲,实际上根本就是疯子一般,随时可能威胁到公主的安全,您要是不说清楚,说不定哪天她就会害了公主啊!”
叶泠鸢听得出来,这是队伍里管事的声音。
听起来,管事说的很真诚,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叶允成幽幽地叹了口气:“唉,我哪里有脸跟她说这些?”
“当初她还小,落在这疯女人手中,我怕她被害了,只能假作不知,任由她被折磨。”
“到后来,她长大了,我还是不敢跟她亲近,还是害怕那疯女人对她下手。”
“后来我被裹挟着诈死,更是不敢给她传递一点儿消息……”
“我以为我是为她好,可是这十几年她受的苦,难道就能抹杀吗?只怕在孩子眼里,我也是那个对她的苦难袖手旁观的恶人……”
“我就怕她问我一句,你说你是为我好,可是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我当初被傅逸轩割断脖子杀死的时候,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