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称不上喜悦。
数日前,穆罕默德的苏丹旗离开了城外的围城阵地,让守城的东罗马君臣一度以为奥斯曼人放弃了围攻君堡,香槟都已经开起来了,没成想留下的奥斯曼军队依旧夜以继日地猛攻不止,令城防军疲于奔命,君士坦丁皇帝心力憔悴。
哈德姆·艾哈贝丁,穆罕默德离开后的三军统帅。
哈德姆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伊斯兰教徒,和能言善辩的扎干诺斯与脾气火爆的易卜拉欣不同,哈德姆元帅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看着沙盘发呆。
他能在军帐里看上一天的地图,也能坐在小马扎上观看大军攻城,从不疲倦,从不腻烦。
扎干诺斯与易卜拉欣是自小陪伴穆罕默德长大的“拉拉斯”,凡是二人提出的建议,哈德姆会沉默地全盘接受。扎干诺斯要求加派人手在狄奥多西北墙外搭设巨炮平台,哈德姆便依命照做。易卜拉欣嫌他的攻城战法过于在乎士兵伤亡而毫无效率,哈德姆便亲领敢死队冲击南墙的第二军用城门,距离击败热那亚雇佣兵仅差一筹。
但该死的雇佣军根本杀不完了。
自奥斯曼切断黑海航线的尝试功亏一篑,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便开始大肆招揽克里米亚的哥萨克人。
随着城墙上唱着斯拉夫民谣的哥萨克牧民越来越多,拜占庭一方的军队保守估计已膨胀至上万人,甚至反超了战前的兵力。
现在的兵力对比是:哈德姆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攻下有着约一万士兵镇守的众城之女皇——君士坦丁堡,否则大军便会面临后继补给乏力的困难。
敌人拥有的狄奥多西城墙与金角湾防御工事,北墙后还有新近建立的教堂要塞群和巴西琉斯亲自坐镇的指挥部。
正如乌尔班大师所言,狄奥多西城墙的北墙一带有着堪称致命的薄弱点,但希腊人不是傻子,不会放纵敌人进攻此处。
在城墙上,井阑与箭塔在此地布设的最为密集,在城墙后,一座五米高的矮石要塞拔地而起,君士坦丁十一世将自己的指挥部设置在城墙薄弱点之后,于此布置了最充足的守军。
扎干诺斯派出的建设队不得不顶着城墙上的强弓劲弩抢修巨炮平台,向浅水没过膝盖的沼泽地艰难地运输木料,伤亡极为惨重。
方案是完善的,初衷是完美的,逻辑是自洽的,计算是充分的……但就是实施不下去。
乃至由于突厥军队兵力的捉襟见肘,城内的哥萨克人时不时便会唱着可怕的斯拉夫小调出城游击,屠杀没有防备的建设工人。
易卜拉欣每次都会率军追杀,屡次追击屡次受伏,但就是无法遏制杀死那帮哥萨克人的心情。
关键是,这帮混蛋骂得太难听了,易卜拉欣自认为是宫廷里的“暴躁老哥”,和这些蛮横无礼的斯拉夫人相比都算素质奇高。张嘴“吃屎的路西法恶魔”,闭嘴“狭窄的母猪屁股”,辱骂必言及爹娘,讥讽必提及X器官,谁受得了?谁受得了?
“易卜拉欣,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
扎干诺斯撩起帘子,走进伤员休息的营帐,对着床上正往胸口绑白布的易卜拉欣长叹一声:“说真的,你该更在意自己的性命些,万一你牺牲了,苏丹陛下该有多伤心呐。”
易卜拉欣的肩膀被卑鄙的伏兵用暗箭射伤,幸而箭上无毒,医师这才保住他这条手臂。
他自言自语地骂了句“混蛋哥萨克”,转身躺上病床,嘟囔了句“知道了”,便闷闷不乐地缩进被子。
扎干诺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他并非为易卜拉欣而来的,他所为的另有其人。
他向伤员帐篷深处走出,所到之处,医师无不惶恐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待走到一片区域,人群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火爆口吻:“他妈的!谁让你们走开的,快给我上药!疼死老子了!”
扎干诺斯微微一笑,从医生的缝隙间走近了病人:“乌尔班大师,能听到您精神的喊声,我心中的石头就落地了。不过为您的安危计,下次请勿要靠近危险的北墙阵地了。”
怒骂的伤员正是乌尔班。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被骇人的白布包裹,宛如一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
尽管隔着厚厚的纱布,扎干诺斯依然能感到对方明显拧巴了一下的眉头。
“什么?不可能!我才不放心把心爱的巨炮交给一群外行!”
“但帝国无法承受失去您的风险。”扎干诺斯无奈道,“如果苏丹陛下回来听说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会被处死的。”
乌尔班啧了一声:“所以说穆斯林,真是麻烦。”
“扎干诺斯大人!扎干诺斯大人在哪里?!”
二人谈话之际,慌慌张张的士兵忽然冲进营帐,四处呼喊他的名字。
扎干诺斯眉头一皱,不快地喊道:
“我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一会儿下去自领十鞭惩戒。”
士兵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惊慌地扑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