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油”,是用橄榄油混合玫瑰、茉莉、香料和琥珀的精油。因为用途特殊,用料昂贵,仅有大主教区的教会才有常备。
一路小跑着,罗贝尔和他的护卫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的夕阳时刻赶到了大教堂。
他拒绝了众多神职人员的慰劳,径直走向拉迪斯劳斯,沉默着把他的手从江天河的手里“抢”了过来。
“老师……母亲她……”
“拉迪斯劳斯·冯·哈布斯堡。”
罗贝尔叫出学生的全名。
“我们是人,不是神。这世上没有永生永世的人,这座殿堂内,你是年纪最小的。你的母亲、查理、你的江姐姐、还有你老师我,我们总有一天都会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
拉迪斯劳斯稚嫩的小手突地一抽,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对不起,但我不知道失去他们是种怎样的感受,那一定很痛苦,痛苦是正确的,因为爱,才会痛苦。因为害怕痛苦,才倍加珍惜身边的亲人朋友。”
他牵着拉迪斯劳斯走上典礼台,伸出手指在圣水里洗涤一番,又沾了沾盘状容器里的圣油。
“蒙上帝恩宠,哈布斯堡的拉迪斯劳斯,波西米亚与匈牙利之王。”罗贝尔慢慢将圣油涂抹在学生的脸上,“十四岁那年,我失去许多日夜陪伴的战友,战败被俘,被迫离开了安科纳,那天我长大了,明明我也不想。”
拉迪斯劳斯啜泣着低下头。
“可以的话,我一辈子也不想从神学院毕业,那里虽然有很多人欺负我,但也有我喜欢的老师,还有漂亮的修女姐姐。生活就是这样,我们都无奈,也必须面对。”
罗贝尔扶着他的下巴,双手捧起托盘中的王冠,戴在学生的头上。
“拉迪……国王陛下,对不起,你长大了。”
“老师……”
“你会前往摩拉维亚,一片陌生的土地,那里的人说着陌生的语言,而你是统治他们的国王。你会在那里获得保护自己与亲密之人的权力,爱你土地上的人民,然后,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
罗贝尔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站在西侧阶梯台的唱诗班开始吟咏格里高利圣歌,庆贺波西米亚的新王加冕。
按照奥波《布拉格条约》规定,波西米亚王位暂时空置,待拉迪斯劳斯长大成人后再行定夺,但拉迪斯劳斯俨然来不及等待成年。
在伊丽莎白夫人死于非命的现在,罗贝尔不能把他的学生再留在维也纳,唯一的办法只有趁皇帝回国前自作主张地把拉迪送回他法理上的封地,摩拉维亚。
十五分钟后,悠扬神圣的圣叹以一段高声部的童音划上休止符,观礼人员不超过三十人的简陋加冕礼就此结束。
罗贝尔曾经在巴塞尔见证过尼古拉五世为弗雷德里克加冕皇帝的仪式,但他不了解国王与皇帝之间加冕礼的差异,索性模仿着走完了流程。
等查理从人生中第一次加冕礼的震撼中走出来,拉迪斯劳斯已经被法罗和一众侍卫簇拥着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圣史蒂芬大教堂,不见去向。
“拉迪……”
罗贝尔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不要追了,他们已经走远了。”
查理急切地说:“老师,您放走了拉迪,皇帝一定不能容忍,大家一起跟我回第戎吧!父亲大人一定会——”
“我自有自保之法。”罗贝尔把头偏向盖里乌斯,“将军,事不宜迟,动员吧。”
“嘿嘿,我就说,没什么问题是战争解决不了的。”
盖里乌斯兴奋地嘿嘿笑,甩手披上披风,大踏步地走出大门。
大教堂外肃穆站立的五百名中央军团士兵,全部征战数年的嫡系种子,都有担任过什长伍长的经验。
盖里乌斯不喜欢阴谋的血腥,但对战场的血腥一向来者不拒。
他按下剑柄,发出一声饱含感情的长啸:
“儿郎们,有仗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