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
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公元353年,东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子佳人共聚山阴县的兰亭(今浙江绍兴),书圣王羲之挥毫泼墨,大笔书写下名动万古的长文名篇《兰亭集序》。
公元1448年7月15日,同样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在间隔兰亭千万里的遥远西方的布拉格,一场别开生面的聚宴拉开序幕。
宴会的主人翁,波杰布拉德的伊日,身着阔口短衫和棕黑色褂子外套,大大咧咧地坐在上座,对左手坐了一排的奥地利使者龇牙嬉笑。
“别客气呀,尽管吃,吃不够还有。”伊日嘻嘻哈哈,“我和你们的头头有过一面之缘。聊,都可以聊,没什么不能聊的。”
在伊日右手边,一排圣杯派的士兵盖特曼面露不善之色,把从未经历如此场合的约翰盯得头皮发麻。
法罗郑重地点头,笔直地坐直身体,右手拿起一块死硬死硬的黑面包泡在羊奶里塞入嘴中,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其他使者也纷纷拿起刀叉,对面前和砖头一样坚硬的黑面包使出浑身解数。
唯独约翰迟迟拿不起刀叉。
倒不是不想给东道主一个面子,主要是……
约翰看着这块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大黑球面露难色。
这么粗糙劣质的食物,估计只有农奴和那种下等人才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咽下去吧。
竟然让贵族高贵的口腔和胃接受这种下等的食物,可恶,莫非这位国王陛下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吗?
他误会了。
伊日不是不想给使团准备更丰盛的宴席,但是布拉格已经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了。
被围困将近半年,多年的存粮都被伊日分发给了军队和失去交易渠道的市民。好处是,得到粮食的市民无不感恩戴德,将伊日比作了扬·胡斯一般的伟人。坏处是,再这么持续一个月,全城男女老少就得一块吃土了。
感受着约翰由内而外不喜欢黑面包的情绪,伊日尴尬地笑了笑,将粮食短缺的现状告知了众人。
“如此如此,所以,实在拿不出更好的餐饮招待各……诶?”
话音未落,约翰突然动手把一大块面包泡进奶水,猛地塞进嘴巴。
他费劲地嚼烂,吞咽,被粗糙的食物渣噎得够呛。
“其、其他人都吃得下,我凭什么不可以,咳咳咳咳,呕……”他剧烈地咳嗽,连忙用羊奶把差点吐出来的面包泥压了回去。
“哼,哼哼。”约翰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
想下马威我?这点道行还早了一万年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三巡酒分别是羊奶、白水和羊奶,五味菜分别是黑面包配羊奶、羊奶配黑面包、黑面包配白水、白水配黑面包以及黑面包泡馍。
餐饮完毕后,众人坐在原位,奥地利使团的成员纷纷将目光投向伊日。
外交使团的团长约翰·布莱特日奈·兰开斯特率先开口:“国王陛下……”
“哎。”伊日起手制止了他:“我是圣杯派领袖,兼领波西米亚摄政王,怎敢以国王之名自居呢。”
“咦?”约翰惊疑不定地道,“可是您不是已经登基称王……”
“那都是坊间的谣言。”伊日轻笑着说,“我从来不敢以国王自矜,住在王宫也只是为了保护先王家眷的安全。如若不信,使者大人可以问一问我这边的兄弟。”
约翰看向长桌对面。
十几双阴沉似水的眼睛透露出“再废话就弄死你”的眼神。
“……算了,我相信陛下……不,摄政王阁下的信誉。”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约翰终究还是屈服于肌肉的力量。
原来这才是下马威吗?你妈妈的吻。
伊日轻轻端起木酒杯,啜饮着杯中珍贵的麦芽酒。
他颇为怡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摘下了头顶的宽毡帽:“使者大人,既然我们的时间都是如此宝贵,我觉得就不必拐弯抹角,直入主题吧。”
约翰整理了一下领结,郑重其事地说道:
“摩拉维亚,乃至整个波西米亚,将成为自由邦。”
“自由邦?”
时间回到两天前的傍晚。
罗贝尔与约翰同坐在酒馆的小隔间里促膝长谈。
“是的,大人,这是我预想的一种新型国家形式。”
“自由(Liberta)……”
罗贝尔沉吟思索。
在拉丁语中,自由(Liberta)最初的含义是“从束缚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