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吗?”
“走了。”
“散了吗?”
“散了。”
“散了干什么去了?”
“种地去了。”
“确认吗?”
“确认。”
“真的?”
“千真万确。”
“呼!”
罗贝尔昂首喘出一口带雪的热气,从坡垒的营墙上滑了下来,朝着天空大笑起来。
紧接着,朱利奥和法罗也从营墙上滑了下来,三人躺在浇着冰的泥地上相拥而笑。
“好,好,终于撤围了……终于……”
罗贝尔露出劫后余生的后怕表情。
“法罗,军营里还有多少存粮。”
“四天前就耗尽了,这四天都是吃的马肉。”
“还有马吗?”
“全杀了。”
奥地利殿后军团在主力分两路撤退后坚守原地,足足二十天,将殿后战硬生生打成了阻击战。
这和弗雷德里克原本的计划不符。
按照皇帝的天真设想,殿后军和敌人交手后应该直接撤退,尽快向南与他汇合。
问题在于……战争哪有那么容易。
波兰人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数千人规模的部队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波兰骑兵举世闻名,追击更是东欧人的拿手好戏。奥军一旦放弃建城,覆灭只在须臾之间。
奥地利地处山地,牧马场条件有限,也没有资深驯养官打理,同种马种内部自由杂交,培育出的战马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比不得波兰人在草原上放牧养育的东欧骏马。
汉朝时,中原皇帝为了培育可以与匈奴人抗衡的良种大马,不惜重金向西域诸国求购,到最后甚至不惜发兵覆灭西域,可谓一马难求。
奥地利的驯养官知晓本国的战马质量不足,多次向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的大公求购良种,但见效甚微。
时至今日,奥地利战马在耐力、爆发力、体型,甚至连顺从度都不如波兰等东欧国家。
和波兰人在平原上开战,罗贝尔还不如解散军队各自逃命,那样活下来的人也许更多一些。
“我军的伤亡情况,清点出来了么。”
法罗轻声道:“清点完毕了,872人阵亡,1458人受伤,其中231人重伤无法治愈,其余1227人还能随军行动,还有421人失踪了。”
“这么详细?”罗贝尔在心中默算,咋舌道,“所以我们损失了将近一千五百人,上帝啊……”
哪怕依托坚壁营垒,拥有更多的火炮和火枪,奥地利依然在二十天的阻击战中付出了巨大的损伤。
五千人中失去了一千五,战损率高达三成,假如加上那一千二百的伤兵,伤亡率超过了一半。
这是他掌军以来除夜袭全灭之外最惨重的一次胜利,甚至不能算是胜利。
他只是竭力拖到了春耕开始,波兰人被迫撤军解散而已。
要知道,波兰在应对他这一方的同时,在北方对普鲁士的攻略也未曾停止。双线作战的波兰人,真是可怕的对手。
“‘不可忽视每位勇敢公民的牺牲’,这是我年轻时学会的道理。”
法罗扶起罗贝尔和朱利奥,掸掉他们衣背上的尘土。
“事不宜迟,大人,请下达撤军命令吧。”
“好,你们立刻回营整理行装,让士兵把之前准备的三百副担架抬出来,我们带着所有伤员一起走。”
朱利奥:“好耶,我还从来没去过匈牙利呢。”
“不,我们不去匈牙利。”
罗贝尔眼中寒芒一闪。
“我们要去布拉格,我的学生可还有一顶王冠在外人手上呢。”
波西米亚首都,布拉格城堡。
市民匆匆忙忙地走过接头,人皆道路以目,惶惶不可终日。
回望布拉格的城头,乌拉斯劳斯国王家族的徽章已被撤换,象征着波西米亚国家的红底白狮旗在城头自在飘扬。
城卫兵指指点点着城外驻扎的陌生大营,彼此间悄悄咪咪地交头接耳。
时值1448年3月25日。
乌拉斯劳斯国王去世的消息其实早在半个月前便伴随归国的波西米亚军团溃兵,不受控制地传回了布拉格。
但王国首都政府对此保持了诡异的缄默。
去世国王的夫人和他的两个女儿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普通人唯一感受到的怪异氛围,来自布拉格城防军和宫廷卫队由原本的王室禁卫换成了饼酒同领党卫军,散落各地的前圣杯派人士开始重归首都。
所有人都敏锐地意识到,这一切的变故都绕不开那位仅次于国王之下的实权派人物。
格奥尔格·冯·波杰布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