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弗雷德里克率领的后续部队终于紧赶慢赶地抵达了马尔茨。
罗贝尔率领大战后剩余的两千名士兵屯驻于此。
照理来说,弗雷德里克不该这么拖沓,他之所以比预期中晚到了两天,是因为在策伯恩的山城遭遇了敌人的阻截,耗费两天时间才击溃了那支来源不明小股部队。
弗雷德里克心中万分纳闷:罗贝尔分明早已北上,为什么路上还有敌人?
答案是,罗贝尔没有率军走策伯恩的山路,而是向东从奥匈边境的上普伦多夫迂回北上,一战未开的抵达了马尔茨。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奥地利东部自由城市,没有城墙,没有卫兵,位于平卡菲尔德以北约五十公里,再往北行不到二十公里,就是奥地利中部四通八达的重镇埃森施塔特(Eistnstadt)。
这里由埃森伯爵威利泊尔·冯·埃森·施泰特世代掌管,虽然只是一介伯爵,却是奥地利公国内少有的军事和经济双重独立的地方大贵族。
据克里斯托弗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所言,埃森伯爵威利泊尔在弗雷德里克和伊丽莎白之间选择了坐山观虎斗,凭借直属伯国的一千名精锐常备军死守不出,哪怕是名义上掌控了奥地利公国的伊丽莎白也对他无可奈何。
要知道,埃森施塔特和维也纳之间的通路修整得极为宽阔,是维也纳至东南的唯一一条咽喉要道。
威利泊尔扼守此地,导致维也纳的伊丽莎白难以在短时间内渗透至南方,间接帮了弗雷德里克一个大忙。当他听说弗雷德里克的部队行至附近时,他立刻紧闭城门,摆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之前弗雷德里克势单力孤,许多贵族不看好他和伊丽莎白任意一方,纷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在这种境况下,威利泊尔会选择中立也无可厚非——但弗雷德里克不这么想。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闻我大军到此,威利泊尔那小子不大开城门以礼来降,反而龟缩城内作壁上观,是何居心!”
刚刚在策伯恩打了场大胜仗的弗雷德里克志得意满,二话不说就叫嚣要拔掉这枚碍眼的钉子,博罗诺夫和克里斯托弗拼死才将其拦下。
什么?你问罗贝尔在干什么?
马尔茨市市镇中心,西门大教堂。
虽然名字听起来神似某东方名著里的大官人,但这里的西门指的是耶稣门下的十二位“受差遣者”之一的西门(Simon),也可翻译做西蒙。
“……愿主使蒙矜恤于彼日、彼在以弗所多方事我、尔知之稔矣。愿主使他在那日能蒙主的怜悯。他在以弗所怎样多服事我,你清楚地知道。”
罗贝尔轻轻合上《圣经》。
与此同时,唱诗班的孩童们用稚嫩的童声轻柔吟唱。
“并那诚实作见证,从死里首先复活,为世上君王元首的耶稣基督,有恩惠、平安归与你们!他爱我们,用自己的血使我们脱离罪恶……”
真好啊,年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罗贝尔躲在卷帘后羡慕地望着唱诗班的孩子们。明明他也才堪堪十五岁,却已经饱尝社畜险恶,每天被上司呼来喝去的不得安生。
“嗯?”
他忽然注意到大门被推开,一个披着黑斗篷,看不清相貌的人走进了教堂。
那人默默坐在弥撒厅靠后的长椅上,公然捧着一本封面上画着绿色新月的经书看得津津有味,低声地诵念经文:
“真主秉公作证:除他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众天神和一般学者,也这样作证:除他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他是万能的,是至睿的……”
罗贝尔眉头一挑。
哎哟呵?砸场子来了?不在阿拉伯和安纳托利亚圈地自娱,跑到奥地利的天主教教堂念对家的经书像话吗?
一股争强好胜的斗志自心底油然而生。
他清了清嗓子,迈着铿锵的步伐走到黑斗篷男身边,俯身陪他一起看书。
十分钟后,罗贝尔面色古怪地直起身子。
经文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先是赞颂主的全知全能,呼吁世人信奉唯一正确的先知,顺带着将诸多条条框框的道德条文化、正式化。
令他尴尬的地方在于,这本异教徒的经书,刨去把真主换成上帝,在男女婚姻观念上与圣经截然不符,其余部分几乎和圣经如出一辙,颇有种根出同源的感觉。
最令他费解的是,这本经书使用的是标准的拉丁文字。
就在罗贝尔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斗篷人忽地从背包中取出一块方布,铺在地上做起了罗贝尔没见过的礼拜仪式。
斗篷男似乎终于发现了身旁的罗贝尔,他慢慢合上经书,深邃的眼瞳对上罗贝尔笑嘻嘻的脸庞。
“咳咳。”罗贝尔把拳头放在嘴前咳嗽了两声,“这位异域的朋友来我们的教堂,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罗马正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