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星空,石桥,碧水。

熙和坐在桥下,她不想回家,更不想去东府。

一个人,面对着旷野群山,星空低垂,总好过对着沉重的朱门,幽深的侯府。她被囚禁其中,一世都挣脱不得。

她抱着自己,闭上眼睛假寐。

靠着冷冷的青砖,睡不安稳。她听到青石板上的脚步声。

“郡主。”

悠缓的声音,她猛的睁开眼,看到云纹皂靴,朱红的朝服,那长身玉立的男子,不是她的老师又是何人?

“老师……”她慌忙起身行礼,却起的急了,腿脚有些发麻,一个没站稳便要跌到湖里去了。

温暖的掌心拉住她,卢世瑜和穆的神色轻轻柔柔望着她,缓笑着说:“郡主不是说,想答一份科考的试卷吗?臣今夜不走了,郡主到臣家里去,答了试题,臣也好为郡主评个品级。”

“老师……”熙和促狭地低下头,她方才对老师做了不敬的事,她不该不告而别。方才对萧定权的怨恨好像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夜深露重,郡主还是先随臣一道回家去吧。”

老师的话比别人的好听,熙和乖顺地点点头,被卢世瑜牵着,走过静谧无声的街巷,走向她孤独无助时最向往的地方。

*

南山,年轻的少女在山下跑马,裙角带起野花沾染了芳菲的暖香。

“诗词歌赋我比不过你,可是比这个,我还是要面子的。”熙和疏朗笑开,拨了马头,对身后陆文昔轻轻笑了笑。

陆文昔促马赶上她,刮了刮她的鼻头:“跑得这么快,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姐姐!”熙和捉了她的手指,却低头笑出来。

陆文昔嗅出一抹暧昧,笑问:“阿怜,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姐姐!”熙和嗔怒一声,陆文昔却不肯放过,讳莫如深揣测:“是不是,陆——”

“才不是呢!”熙和慌乱否认,陆文昔佯装惊到:“呀,不是我哥哥,难道是卢尚书?”

熙和吃瘪,把鞭子一折,掉头就走。“姐姐坏,我不跟姐姐玩了!”

陆文昔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小傻瓜,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吧?”

熙和赌气不说话,陆文昔又问:“你这是……跟我生气,还是……跟太子殿下生气?”

“姐姐说什么?”

“卢尚书让我来告诉你,他致仕还乡,与春闱案无关。”

话题转的快了些,熙和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很多问号。她疑惑望着陆文昔,后者缓缓解释道:

“太子殿下元服冠礼,有一个被陛下忌惮的舅舅忘身于外,如果再有一个桃李满天下的老师不懈于内的话,无论殿下愿不愿意,他都会成为陛下最忌惮的权臣。到那时,殿下在陛下面前,只会比现在更加艰难。”

熙和看着她,“那姐姐,是当真要走吗?”

“我不走,陛下也会忧愁的。”

熙和失落低了头,“姐姐舍得吗?我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陆文昔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我在长州,你要去找武德候的话,不是就见到我了?”

长州……

小郡主忽然想开了些,“长州的大漠胡杨,孤城月色,比京城还要美。”

“那我就画下来,寄给你看!”

熙和抬起头,看到姐姐的笑颜,少女的笑容温暖又明艳,像极了远处温柔的山水。

“再比一次!”

陆文昔策马,夕阳渐渐落下,拉长了南山下少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