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君臣
这个哥哥,是很疼妹妹的。
妹妹是父亲的掌珠,自然也是哥哥的掌珠。
所以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了妹妹,包括他自己,包括他的爱,也都给了,妹妹的孩子。
萧睿鉴和萧定权,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
可顾思林和萧阿宝,先是舅甥,然后,才是君臣。
两者之间,天壤之别。
父亲为了君臣之义,会辜负儿子。
可是舅舅,永远不会,因为君臣之别,就辜负了外甥。
他疼爱他,因为是外甥。
他为他不平,也因为是外甥。
顾家的女儿,无论是嫁给谁,哪怕是天家,他也不允许,别人辜负她。
因为是掌珠,是妹妹,然后,才是权力,是江山。
是以,谁都不能,因为江山占有她,又因为得到江山,而舍弃了她。
他当初想象的顾家不是这样,顾家的军功是在血与火中挣出来的,是他应得的,不是谁施舍的,更不是上位者恩赐的。所以即便是君王,也根本就没有,把这份恩荣从他手里剥夺走的权利。
有了军功,难免会自矜。顾思林是骄傲的,他想象中,他的妹妹,他的外甥,同样,也应该是骄傲的。
万千宠爱于一身,就像当初在顾家那样,无论走到那里,都应该是,最明艳,最瞩目,受千万人艳羡的女子。
所以,不平。
所以,要争。
于是有了那场兵谏。
孤注一掷地,为了外甥,为了太子。
爱,一定是先于利用的。
不然,也不会提前把长州的军报透露给他。
可是萧定权,他终究是姓萧,不姓顾。
年龄越长,便越是明白这个道理。
舅舅,是臣子,是守卫边疆的士。
阿宝,是萧家的太子,他比谁,都更加顾念萧家的江山。
吾土,吾民,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少了,便是孤之罪过,也是,卿之罪过。
所以他,要求他的舅舅,去尽,为人臣子的本分。
顾思林也知道,兵谏之事败露,再上战场,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吧。
所以才会回首,面对城门拜别。
他与他的阿宝,那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可他,还是去了。
君要臣死,臣,不愿死。
可是外甥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太子的令旨,那份量,竟压过了陛下的圣旨。
毕竟,那曾是他全部的爱,他所有的寄托。
他或许真的信过,只要他对阿宝一心一意,他的儿子,和他的阿宝,就不会像父辈那样交恶。
留逢恩在京里,在太子身边,只要他不出京,或许,顾家就不会,像他一样被未来的主上猜忌。
他是信过阿宝的,阿宝与他的父亲不同,他也曾是清春干净的少年,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可这些,也已经被外甥,砸的稀碎了。
是假话,可他听来,假话,却当了真。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去了。
礼乐会崩坏,信誓会磨灭,可是铁血永远不会,爱,也永远不会。
关于功过
只是不知道,他看到顾逢恩时,有没有想到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顾思林,也是这样,与肃王耳鬓厮磨的。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书生,天真的以为,一切的情义和信任都能够长久。
谁年轻时,不是一腔热血的赤子呢?
可日子久了才发现,打仗,兵权,爵位,原来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北地,风雪,胡杨,朔漠。
狐裘不暖锦衾薄,风头如刀面如割。
那个地方,霜雪比刀子还锋利,拳头不够硬的人,根本就连兵刃都握不住。
除了恶劣的气候,还有,残酷的战场。
或许下一秒,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中原的汉人,却要在北地打这样的仗。除了身后的国,还能依靠什么?
可是后方,锦衣玉食莺歌燕舞的帝都,在干什么呢?
君上的猜忌,奸臣的掣肘,长子的枉死。
君上的斡旋,小人的谗言,外甥的幽禁。
见惯了枯骨的人,心,会变得比常人坚硬,也更加的,冰冷。
几轮生死走下来,不再有畏惧,也终不再有,怨望。
你,我,我们,都不过是,天子捏在手里的棋子罢了。
哪里会有长盛不衰的信任和情义,你为了江山拉拢我,也终将为了江山而舍弃我。说到底,南山上的誓言,只不过是你我,签订的一份,关于权力再分配的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