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拆下来,系在腰间荡到对面,再攀上去就行。”
听起来很简单,只有三个步骤,可诸人目光看去,见到他指的却是对面悬崖下方一片突出来的灌木丛,一时皆是无言以对。
缑六又道:“待我过去了把藤绳系上,你们也就能挂在上面滑过来了。”
众人更加沉默。
高力士更是闭上眼,他是绝不会过去的。
渐渐地,火熏黑了对岸的将军石,这块屹立于此的石头从此便成了黑色……
“圣人,这是‘回心石’,由此再向上攀登,就到了东峰最高处的混元顶。到了那里,便能安全躲过大火了。”
“如何去蜀郡?”
“臣昨夜在下面的姑姑庵借宿,问了老尼姑,由混元顶迂回攀到元始天尊峰之后,峰顶有一座铁庙,铁庙中有食物,可暂歇一夜。而元始天尊峰以北有一处惊险之地,名为‘鹞子翻身’,须捉着铁索,攀到西峰药王山。”
“鹞子翻身?朕如何翻得过去啊?”
仅捉着一条铁索,像鹞子一般渡过深崖,李隆基听着便感绝望,终于有些后悔没有先与薛白回长安。
也许到了长安再通过权术脱身更容易些。
“杨卿,有吃的吗?”
“有。”
杨国忠从怀里拿出一块硬梆梆的胡饼,看了眼李隆基的嘴巴,惊讶圣人一夜之间又掉了好几颗牙。
他竟还带了水囊,只是里面已经空了。
“那边有泉水,臣为圣人打些来,圣人可到前方去歇歇。那有块石床,上有石崖遮挡,臣方才就在那躺着…”
“多亏杨卿细心啊,到了蜀郡,朕重重有赏。”
“臣只求圣人平安。”
杨国忠捧着水囊便去打水,这陈仓山上水源丰富,不远处还有一个黑虎池。
他蹲在池边,向山下望去,极远处,能看到渭河流淌在关中平原之中。
此时已是黄昏,四周烈火熊熊,却都在他的脚下。
杨国忠觉得这场面像极了他在朝堂上面临的处境,爬得足够高,也被架在火上烤。那么,唯有爬得更高才能解决问题。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杨国忠像只受惊的羚羊跳了起来,惊呼道:“你怎么过来的?!”
“拿下!”
“滚开!”
杨国忠掷出水囊,转身便逃,奈何山路陡峭,前方陡然变窄,成了沿着绝壁而行的栈道。
脚才踏上栈道,“哗啦啦”地许多沙石掉落,那栈道是以前的帝王祭天时用的,不仅年久失修,还没杨国忠的肩膀宽,他一颗心差点吓掉出来,身子晃了晃,停下了脚步。
“继续逃。”
薛白不紧不慢地追上来,脸上、身上还带着些擦伤,额头上一片淤青。
“你杀了我两个人,若不敢逃,我拿你的脑袋祭奠他们…逃啊!”
话到后来,薛白突然喝骂了一句。
杨国忠吓得差点掉了下去,退后一步,将要走上栈道,犹豫着,却还是收了回来。
他转念一想,终究是跪倒在地,痛哭起来。
“阿白啊,我们是结义的兄弟啊!”
薛白挥了挥手,让两人过去将杨国忠捆了。
“阿白,别这样,你可记得我们一直在南曲饮酒?我多少次给你通风报信,多少次同生共死,多少句真心提醒啊…贵妃,我是你兄弟啊…求你们饶了我吧。”
“别嚎了,李隆基呢?”……
“圣人在那边的石床上。”
高力士再次跑过去,却只见石床上散落着胡饼的碎屑,以及一颗牙齿。
他们在附近仔细搜寻了一遍,没看到李隆基,看来是单独走栈道攀上山顶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山下的火光不足以照亮栈道的阴影处,黑暗中走过去十分危险。
好在李隆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势下逃掉,天这么黑,过了栈道也只能停下,万一还没过栈道,恐怕得挂在那等一夜。
杨国忠不肯闭嘴,逮着机会便向薛白求饶,道:“阿白,你听我说,我有用。我与你一起带圣人回长安吧?我是宰相,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我的手下,我可助你守城。”
“闭嘴。”
“哦,你知道吗?圣人已下旨召封常清率安西军勤王了。”杨国忠抛出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封常清?到哪了?”
“该是快到河西了…”
因山峰下还有大火在烤着,夜里并不冷。薛白拷问了杨国忠许久,之后便在那石床上睡去。
他连日奔波,入睡之后再警惕也不可避免地睡得很沉。
梦中,隐隐感到有人枕着他的手臂,之后,山下传来了鼓声,把他惊醒过来。醒来时手臂还有些发麻,但却没见到人,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