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揭竿而起,如今只要他不反,他就还是东平郡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李亨登基之前,造反对于他而言,冒着巨大的风险,收获到的改变却不大。
他正不安之际,安禄山再次浮现出憨厚的笑容,捧着肚子忙不迭地要下台阶来迎。
“好像是谋逆的大罪……那个,朝廷派了人来,是圣人身边的宦官冯神威,是否让他与府君说?”
若非他说,旁人只怕看不出来,这风韵犹存的妇人,竟有孙孝哲那么大的一个儿子。
“中使来了,可想死胡儿啦。”
安禄山当时败给契丹,还是靠孙孝哲全力保护才得以逃脱的,他就不可能当着这么多心腹的面斩杀了爱将。干脆指着孙孝哲骂道:“你这鲁莽胡人,就算与王忠嗣有恩怨,也不该动手,气煞我也!”
安禄山脸上那憨厚带笑的表情便凝固住了,渐渐显出些阴冷之态。这里是范阳、是他的地盘,他不需要伪装得滑稽可笑,周身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气场。
冯神威原本已经想好了该以怎样兴师问罪的态度面对安禄山,方能传达圣人的质问。然而进了殿,头一抬便见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莫名地感到了背脊发凉。
虽然还是过往的语调,但冯神威听在耳里,感受却大不相同,他侧过头,让人把孙孝哲带了上来,开口说起骊山之事。
末了,冯神威道:“请安府君莫怪,孙将军在骊山的所作所为圣人可是亲眼所见……”
他话音未了,一個妇人已从安禄山身后冲了出来,径直扑向孙孝哲,用契丹语哭喊着什么。
高尚对此不以为然,应道:“府君要做大事,何必在意这等细枝末节?”
“府君难道以为现在还有退路吗?”高尚道:“昏君身边有杨国忠、薛白,此二人素来与府君不对付,定会时常告府君的恶状,这次孙孝哲之事就是明证,眼下府君不肯杀孙孝哲,已让昏君忌惮,没有选择了,只能反!”
“不错。”严庄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等到皇帝对府君起了杀心,不如先动手为强。”
“动手?”安禄山大惊,叱骂道:“动什么手?万事都还没准备好。”
两人原本就没准备说服安禄山真就现在举兵,无非是不断灌输,让安禄山早作准备。
严庄道:“府君放心,朝廷如今用杨国忠这种蠢材当宰相,就像一棵看起来高大茂密的树,里面已经被虫子蚀空了,只要一推就倒。”
高尚亦道:“昏君不理朝政,只顾享乐,府君杀到长安、夺了皇位,轻而易举。”
安禄山才不上这两人的当,但没办法,他凡事倚重着他们的才智。便如此次征契丹一战大败之后,正是他这些谋主们出谋划策、甚至跋涉至草原与李怀秀谈判,缔结了盟约,之后利用契丹偷袭了奚族,转败为胜,使得他的实力不减反增。
偏是这些谋主们一直以来野心勃勃,总是撺掇着他造反。
至于他想不想造反呢?虽说不服太子李亨,但除此之外,他是被架在那个位置上、不得不造反的人。
“两位先生不要急。”安禄山依旧用一直以来的借口拖延着,道:“河东节度使还未到手哩,没有河东的地势,如何杀入长安。”
这是实话,要从他所据的地盘进入关中必须要穿过太行山、或攻破潼关,远远不像河东有着居高临下的地利。
高尚、严庄见他表了态,互相对视一眼,由严庄道:“那就请府君早做准备,我等必设法让府君兼任河东节度使。”
“有主意了?”
“王忠嗣已死,此事不难。”
“真死了?”
“孙孝哲劈了他两刀,说他定是已死了,朝廷才会称他病逝了。”
“那就好。”安禄山拍掌大笑道:“这样看来,孙孝哲这次算是立了大功。”
“不错,相比杀了王忠嗣,惹得昏君猜疑又算得了什么。”
三人计议过后,高尚、严庄退出堂屋。
高尚解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烧得可怖的脸,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悠悠问道:“你打算如何助府君取河东?”
“实在不行,先硬夺了雁门关再反,我们也可占下先机。”
“只怕府君还有顾虑啊。”
“快了。”严庄道,“我有预感,很快能消除这些顾虑。”
高尚用手指抚摸着自己那伤痕起伏的脸颊,喃喃道:“你说,我们杀了冯神威,府君是否就必须造反了?”
“不急于一时,府君说的也有道理。”
严庄说着,瞥见了高尚脸上那神秘的笑意,反应过来,惊问道:“伱已经派人去杀了?!”
“呵呵。”
“你比我还疯!”
严庄骂了一句,连忙往冯神威下榻之处奔去,阻止此事。
高尚站在那任他离去,脸上泛着嘲弄之色,喃喃自语道:“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