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长安城天气明媚,桃将谢,牡丹却要盛开了。
庭院中响起几声咳嗽,薛白等李林甫缓过来了,道:“月中的太池宴,右相也是要去的?”
“自是在受邀之列。”
“右相不会在御宴上失神?”
“你意在让我以公务繁忙之由推辞?”李林甫道:“朝中已有我病了的传闻,到时若不去,相位必失啊。”
说到这里,他眼中有了焦虑,失了过往索斗鸡的精神刚戾之色,这是他最容易发病的时候。
薛白已更了解了一些李林甫发病的规律,一是身体差了,冬日受了风寒一直绵延四个月不好,至今还伴着咳嗽,二是那癔症,大夫说是风疾,听描述该是脑血管类的病症,薛白以为是老年痴呆了,也许都有。
不过,即使是老年痴呆的李林甫,有时也让人感到难以应对。
“去是必须去的。”薛白道,“或可早些告退。”
“本相能撑住,此事不需你担忧。”李林甫道:“说南诏之叛。”
“好,王忠嗣病了,太池宴他不去。”
“何病?”
“背疽。”
李林甫点点头,道:“可。”
薛白道:“但在王忠嗣病之前,朝廷得先任命他为剑南节度使。等他病时,鲜于仲通依旧任节度副使,秣马厉兵。”
“他推举何人接替河东节度使?”
“韩休琳。”
李林甫想了想,道:“韩休琳虽名望不显,资历却深厚,曾随信安王李祎征讨突厥。由他暂代河东,杂胡暂不得染指,李祎虽死,在军中威望犹深啊。”
李岫遂问道:“如此,台省的文书,孩儿便批复了?”
“可。”李林甫虽不放心,也只能交代给他们办了。
无非是配合王忠嗣,表面称病,暗中调兵遣将,之后出其不意,如高仙芝一般神兵天降,破太和城,擒阁罗凤。
到时,史书上必会记为王忠嗣病中破敌,一桩佳话。
若是他的病也是假的,暗中剪除政敌,那就好了。
薛白趁机道:“王忠嗣想要调用一些旧将,他拟了一份名单。”
“十郎。”李林甫道:“你仔细审一遍。”
“孩儿明白。”
薛白道:“还有一事,万年县令冯用之因功升迁了,人选,我想举荐杜位。”
李林甫摇了摇头,道:“要对付东宫,又不能与杂胡一心,得拉拢信安王李祎的旧部。李祎的长子袭了爵,但他有个三子,才干出众,叫……叫李……”
“李岘。”李岫应道:“李岘,信安王
“为父记得,要伱多嘴。”
李岫一愣,行礼道:“孩儿知错。”
李林甫摇了摇头,也不知到底是不满意李岫哪里。
“右相对十郎苛刻了,十郎为人至孝,温良恭谨,目光长远。”薛白道:“难能可贵。”
“优柔寡断,行事温温吞吞。”李林甫依旧不给李岫鼓励,叱道:“难堪大任。”
李岫不敢顶嘴,薛白却敢,又道:“我记得,天宝五载,十郎就看出相府的危机在何处,如今应验了……”
“看出有何用?谁看不出?他看得出,担得起吗?”
薛白道:“右相不信任他,不给他机会,如何知他担不起?”
李林甫吟哼道:“相府家事,不需你管。”
话虽如此,李岫看向薛白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同。
李腾空站在一旁,眼看这一幕,却知薛白这是在一点点影响阿爷放更多的权力给阿兄,到时,薛白便可从她阿兄手里借更多的权力。
“废话少说,说正事。”
李林甫正要开口说话,却是愣了一下。
他眼中闪过迷茫,喃喃道:“方才说到哪了?太池宴,这场御宴本相必是要去的。”
“右相?”
“阿爷?”
“你们拦我也无用,朝中已有我病了的传闻,到时若不去,相位必失啊……”
薛白凝神盯着李林甫,总结规律,认为李林甫这种轻微的失忆若是越来越频繁,只怕比癔症还难遮掩。李腾空已上前,伸手拦住他与李岫。
“阿爷累了,今日别再谈了。”
“好。”
薛白求之不得,最好李林甫以后只负责露面,什么也别再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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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到相府外书房,薛白随手从袖中拿出王忠嗣要调用的人员名单。
“烦十郎着台省各部官员,将它拟成公文。”
“怎还有太医署、将作监、军器监、供军院使等衙门的官员任命?”李岫不由皱了眉,“方才阿爷在时,你又不说。”
“没来得及说右相便累了。”薛白道,“怎么?十郎做不得主?凡事都须问过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