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哭了,你先去提一千贯来赎刑。”
“没了,阿爷,家里都没钱了啊。”
郭涣愣了愣,咽下满嘴的苦意,道:“你去找明府,就说……我知道是明府给薛白施压,给了我机会,必铭记于心。请他在县署账填上一千贯,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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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郭家抄查的十三万贯财物在接连搬运了多日之后,这日终于全数搬到了县署库房。
吕令皓原本是极力反对此事的,眼看不能改变,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下来。
毕竟这也是他的政绩。
当主官便该有这种超然心态。他不会像薛白、高崇那样亲自出面去争斗,因为县里但凡有功劳都少不了他一份;而出了差池,他还可想办法先撇清责任。
因此,这件事虽然是薛白对付郭涣,也让吕令皓感受到了危险,但吕令皓轻易就能变坏事为好事。
冬天才收缴了郭万金的“五万贯”给朝廷,开春又追回了郭家的积欠,连着两桩大功,他只要再用力打点一二,已经可以升迁。
问题反而在于,吕令皓既不想去长安看人眼色,又不愿去旁的州县当佐官……终究是当惯了一地之主官,太超然了。
郭憬找来之时,他正在变坏为好。
“赎刑?”
“是,求县尊救我阿爷一命,他年纪大了,若流放三千里如何还能回来啊?”
“你糊涂啊。”吕令皓扶起郭憬,痛心疾首道:“你阿爷以权谋私的证据都被薛白捉到了,他能有那般好心放了你阿爷吗?为的就是让你来求情,他好顺藤摸瓜,拿住郭家更多把柄啊!”
郭憬一愣,面对县令这样诚挚的说辞,不知怎么办才好。
简单而言,就是不帮忙。
等郭憬无可奈何地告辞,反而是吕令皓的幕僚元义衡提醒道:“明府,郭录事毕竟辅佐明府多年,若见死不救,是否失了人心?”
“这明显是薛白拖本县下水的诡计,更何况,郭家失了势,郭涣丢了职,还要他的人心有何用?”
“可……”
吕令皓作为主官,最好的策略就是以静制动,见元义衡如此相劝,不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元义衡见了这目光,不由心下一凛,不敢再多言。
这日,吕令皓没有去见郭涣,而是特意邀薛白来详谈,打算把他变成下一个郭涣。
“哈哈哈,薛郎来了,坐。近来有传闻说,薛郎拿下郭涣是为了与本县争权,但本县从来不信这些。本县相信薛郎所为,乃秉公断案,正大唐法纪,清查隐田,解百姓困厄。”
见面便是这样一番安抚,稍稍展现了主官的风度,吕令皓又问道:“还有,薛郎是宰相之材,志不在偃师,接连立下大功,升迁可有眉目了?”
薛白问道:“还得请县令提携,不是吗?”
吕令皓心中讥嘲,暗道右相如此讨厌你这竖子,如何会容你升迁?
他表现得却是非常亲切,笑道:“本县确已致书于长安,据爱婿所言,万年县尉便要出阙了,他会为你谋划。不过薛郎也该在此事上更尽心才是。”
如此示好,他几乎就差直说了——为了夺权也好、立功也罢,薛白你动了郭涣就算了,但别惹本县,彼此维持和睦直到你升官。
薛白也没有理由再不答应。若为个人前程,他在偃师已经做得够多了。若继续下去连官长都对付,过犹不及,反而要被官场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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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天,郭涣才得以赎刑出狱。
换作从前,他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连一千贯都拿不出来。
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偃师县没有一家高门大户愿意拿出钱来为他赎刑。须知他在县署为吏的二十年间,一直尽心尽力为他们谋事。
隐田不是只有郭家一家有,各家所占隐田比郭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因为他郭涣在县署做事,每年租税交的还是最多的。
结果出了事唯他一家来担,这也就罢了,他遇到薛白这种不讲理的,只能自认倒霉。然而,各家却是背信弃义,瓜分郭家的田地,连一千贯的赎刑钱都不肯出。
出狱这日,唯有赵六牵着一头骡子在县署门外等郭涣,递了被荷叶包着的胡饼给他。
“郭录事,你在县城的宅子被卖了,该是要回镇上,路远,骑这头骡子吧。”
“县尉让你来的,收买人心?”
“不是。”赵六道:“我阿爷过世时,是郭录事你作主,让我到县署做事。好歹有份月俸,我阿娘才没饿死。”
“唉。”郭涣长叹一声,喃喃道:“我老了,眼力不如你们年轻人喽。”
“郭录事不算老,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赵六道:“这是县尉说过的。”
郭涣眯了眯眼,犹觉薛白可恨,却也提不起心气了……
到了回郭镇,气氛与往昔大不相同,本宅的积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