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查一桩漕夫大案!”
此话一出,岸上的漕夫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是为了李三儿之死来的。
但杜有邻说的却根本不是此事。
“开元二十五年,广运潭新建,江淮粮食由水路运抵长安,圣人大悦,下旨每押运粮食两百万石,漕工赐钱二千贯。然本官自到任以来,查访漕工,俱言二十余年未曾得过赏钱……”
船上自然有人用更简单明了的话语,把杜有邻这些话传播出去,岸上也有人做出解释。
漕工们的情绪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被调动了起来,议论纷纷。
许久之后,有人大喊道:“让转运使说!让转运使说!”
之后,说话的却是薛白。
“我乃新上任的偃师尉薛白,圣人让我到河南来看一看,问一问你们!拉纤每拉三里地,得钱两文,一日最多拉十五里地,得钱十文,可买五个胡饼……吃得饱吗?”
李三儿死了,他终于有机会与这些漕工对话。
可惜,有些田霸还没死,他暂时无法与佃户对话,他们只会被人诓着,拿锄头、哨棒来打他这个新县尉。
“县尉,小人还有妻儿啊!”
“小人们不是每天都能拉十五里地啊!”
“每得钱十文,还得交一文帮费……”
最后,漕工们的话汇成了一句。
“吃不饱!”
“吃不饱!”
“吃不饱!”
人群中,庄阿四转头看去,寻找着李三儿最忠心的一群手下,这些人就能吃饱饭。因为帮费就是交给他们的,他们走私也有另一份收入。
怎么说呢,人管人一层一层,自然是越在上面的越吃得饱,这属实是正常的事。只是李三儿死了,规矩乱了。
庄阿四招过了小渠头们,道:“薛白要收买人心,别让他……”
船上,薛白道:“本官知道你们吃不饱,圣人给漕工的赏赐去了何处?漕工一里地三文的工钱,被谁吃了一半?帮费是交给了谁?为此,请了转运使来,就是要彻查此事!”
“彻查!”
“彻查!”
能分钱,漕工们自是起哄。
要知道帮费是什么?就是苦哈哈们为了挣活路,聚在一起闹事讨钱,出力多的人多得一份。
这些年李三儿帮费收着,却从来不见他向官府闹过,反而与县官们越来越亲近。漕工们最开始有过不满,死了十几个人之后,渐渐所有人都忘了漕帮的初衷。
庄阿四再说话,那几个小渠头也听不见,他不由恼怒,暗道若有一张大弓,此时干脆射杀了杜有邻、薛白。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杜有邻开口道:“肃静!本官初来,天还未亮,城还未进,但本官承诺,必给你等一个更好的活路。今夜,你等先推举十二人登船,详述你等之处境!”
场面登时更乱了。
“老邴头,你去!”
“老邴头……”
大船上,有人跑到边上,冲着岸边大喊道:“我也是渠帅,你们不推举我吗?我是任木兰!”
竟还有漕工知道她。
“小渠头够义气,我推举她!”
“……”
庄阿四渐渐感到有种大战时军心涣散的感觉。
当然,也不是仅凭几句话就能让薛白收服漕工人心的,哪能那么轻易?
他转头向小渠头们道:“把人们召集起来,我先去为县丞办事。”
“都听阿兄的,走了。”
有小渠头抬脚踹在一名漕工腚上,骂道:“还听?!狗官骗人的。”
那漕工犹回头看了一眼,挠着头跟着走了。
庄阿四本打算再带个一两百人去支援,但眼下情况混乱,他不敢耽误,只带了三十余人匆匆奔向迎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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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勉没有回陆浑山庄,因宋励忽然跳下马车,他知这个弟弟必定闹出事来,决定留下替他收拾残局。
是夜,城中果然是乱象丛生。
宋勉对此并不理会,捧着一本书看了,打算早早入睡。
直到有家仆惊慌赶来,匆匆带他去看了城西街巷中的一具尸体。
“八郎?”
宋勉懵了一下,看着宋励那血淋淋的下身,再环顾周围,喃喃道:“张三娘杀的?”
“看起来应该是,否则……定不能这般侮辱八郎……呜!八郎!”
“别嚎了。”
宋勉喝止了家仆,怎么看这情形都是女子杀的,心中已有了推断,只要那张三娘是假的,便该是她所为。
“带走吧。”
“喏。”
尸体被抬起,宋勉忽然眼一眯,抢过火把凑过去,只见宋励临死前竟用手盖住了一个血字,一个没写完的“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