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宅。
闺阁中弥漫着一股药材味。
“娘子,阿郎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
“可算回来了。”韦芸连忙站起身来,嘱咐人照顾好颜嫣,赶往书房。
宅中下人都显得非常拘束,因为主母下了严令,禁止他们乱说话,尤其是前夜之事不能声张。
推门见了颜真卿,韦芸那颗飘忽不安的心才算定了下来,带着哭腔道:“郎君,三娘差点就出事了啊……”
颜真卿原本就一脸凝重,闻言手一抖,写坏了一个字。
“出了何事?”
“春闱日,妾身忙着家务,闹得三娘心慌……若非薛白施手,三娘已是没了。”
颜真卿听得女儿有惊无险,舒了口气。
这场春闱,诸事频发,已让他透不过气来。
“炼师认为三娘病根在于心府缺血,称她师父启玄真人乃当世圣手,或可以医治三娘。”
韦芸接着又说了个好消息,带着期盼之色问道:“郎君是否去求求启玄真人?”
颜真卿听闻过启玄子王冰的大名,只是王冰云游四海,往来皆玉真公主这般贵胄,他从未见过。
此时只能点点头,勉力而为。
韦芸也知这从八品县尉之家要请那等高人出手为难,想了想,提醒道:“郎君若空了也该去向炼师致谢。还有薛白,不如就收了这个学生如何?”
颜真卿却走了神,反问道:“那小子……这几日他都在家中,未去惹事吧?”
“他一直尽力帮衬我们,能惹何事?郎君总是将他想得太顽劣了。”
“唉。”
韦芸目光看去,见颜真卿这三日两夜根本没换衣服,连胡子都没打理,眼窝也深了许多。
“出事了?”
“嗯,那夜甄大夫在贡院,我看到他了……当时贡院死了人。”
“又是贡院。”韦芸实在是被这场春闱闹得心中惶惶,“今科真是鬼怪作祟。”
颜真卿拉过妻子的手轻轻拍着,眼中思虑之色愈浓。
他才从贡院回来,听说了许多消息,再想到不久前薛白随杜甫去拜访过李适之,还恰恰是那首《饮中八仙歌》横空出世那日,忧心忡忡。
“元月一过,哥奴又开始了。使人去提醒那小子,近日哪都别去,放老实些。”
“妾身这就去。”
韦芸知她丈夫这般说了,就是将薛白的恩情记在心头,肯出手庇护,连忙使人去了薛宅。
颜真卿长出一口浊气,再次提笔,继续写方才未完成的判文。
端丽的八分楷体稍显匆忙,在“臣疑礼部侍郎李岩”后面落下了“泄题”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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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义坊的一处宅院中,杜五郎被摁着饮了几杯酒,微醺。
他晃了晃脑袋,侧目看去,一个胖胖的小娘子在屏风后偷眼相看,竟有点可人。
“你们这酒,也太烈了吧?”
“郎君虽中了榜,可若想为官,没有数百贯可打点不了吏部,老朽恰好颇有家资。”
一名锦衣老者话到这里,有仆役赶来对他附耳低声道:“阿郎,小人反复问了,他真就没中榜……”
暮鼓响时,杜五郎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庆幸地出了一口气,步行穿过朱雀大街,正遇到有几个青衫书生同行,纷纷向他注目。
“杜郎君?”
“咦,你们认得我?”
“杜兄有礼,在下河北乡贡张通儒。”有一神态落魄、身材佝偻的老书生上前行礼,恭敬道:“有幸曾见过杜兄与郑太学、苏司业饮酒。”
“使不得,使不得,张兄唤我‘五郎’即可。”
张通儒依旧一脸敬重,关切地问道:“不知杜兄缘何这般……衣冠不整?”
“唉,莫提了,我本想去为子美兄、次山兄看榜,却遭了误会被榜下捉婿,好不容易才脱身。”
“杜兄往来皆名士,真风采也。”张通儒赔笑道:“我等落了
“啊?我也不知啊。”
张通儒弯着腰,有些紧张地嚅了嚅嘴,问道:“那能否请杜兄带我们见次山兄?”
杜五郎还在发懵,偏是拗不过这些寒门乡贡的恳求,挠着头答应下来。
到国子监大门处,聚在那的许多举子们早听说元次山住在杜五郎的号舍,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杜誊来了!”
“五郎,我听说次山兄已随左相去联络诸公申覆试,可是真的?”
“我去了长乐坊,他们都被金吾卫驱散了,哥奴责令乡贡们还乡。”
“……”
举子们自说自话,杜五郎傻愣愣站在那,抬头看去,夜幕降下、暮鼓已绝,肯定是来不及回家了。
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