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大大的哈欠,泪水都从眼角挤出来了,忽然,他耳朵一动,探头看去,坐在前方的杨暄正在那低头玩蛐蛐。
国子监四个学馆里,国子学馆中多是三品以上高官的子弟,太学馆则是五品以上官员子弟。杨暄的父亲杨钊虽未到五品,手段却不凡,早把杨暄送进来了。
至于他与薛白,自然是因为孝行……想到这里杜五郎被自己逗笑了。
看了一圈,就没几个人在认真听学,只有薛白还端坐着,颇艰难地跟着郑虔啃读书上的内容。
杜五郎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见他书上都是奇怪符号,遂低声问道:“伱还断句了?”
薛白点点头。
“《礼记》我在家就学过,没想到在这国子监许多人还不如我。这般下去,生徒如何能比得了各州县来的乡贡……哎哟。”
杜五郎还在小声嘀咕,后脑勺已挨了一下戒尺。
郑虔博带峨冠从他身边走过,口中还在诵读,手里的戒尺已再次扬起,“啪”的一下重重打在杨暄的手背上。
小蛐蛐掉到席上,须臾跳得不见踪影。
杨暄痛得都不知用哪只手摸另一只手才好,恨不能大嚷一句“阿娘,他打我!”
郑虔却已绕到另一边去了。
杜五郎不敢再乱动,耳听着那乏味的文章,连打了几个哈欠,头越埋越低,终于是睡了过去。
“适东序,释奠于先老,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
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时口水都已干了。
转头看去,斜阳从西窗洒到薛白那笔直的身影上,他皱着眉头,学得依旧吃力。杨暄也睡着了,还在打着呼噜。
一声钟响,郑虔合上了书卷。
众生徒起身行礼,这乏味的一天终于要过去。
“暮鼓前还来得及,我们骑马去丰味楼用晚膳吧。”杜五郎拉过薛白,“若再让我吃国子监的给食,我真的……”
杨暄还与人在打闹,闻言转过身,道:“薛白,我听阿娘说,你与我阿爷交好。那往后你便跟着我,称我为‘渠帅’,现在可以带我一道去丰味楼了。”
渠帅就是对无赖头子的称呼,杨暄这却是要收薛白当小弟的意思。
薛白笑笑,道:“我还得去向博士请教,不如也一道吧?”
杨暄对这种事嗤之以鼻,讥笑着走开了,还留下了一句千金之言。
“聪明人都是等阿爷荫官,谁还读书啊?”
“唉,生徒真的会不如乡贡的。”杜五郎叹息一声,“既然甩开了这傻子,我们走吧。”
“我真要去向博士请教。”
“其实你若有不解,问我也可以,我经籍学得还不错。”
杜五郎是不情愿但还是随着薛白一起去了公房,远远的便看到几个古板的司业、博士的身影,让人十分不自在。
“我这在等你。”
“好。”
等了好一会,旁的生徒们都已经去用膳了,一群文人谈笑风生地从公房中走出来。
薛白亦在其中,向杜五郎招了招手。
“走,随先生们去饮酒。”
“什么?”
“杜子美来了。”薛白道,“去给他接风。”
“杜甫?”
“不错。”
杜五郎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道:“虽然是远支了,但若算辈份,他比我阿爷还高一辈,比我高两辈。”
“走吧。”
“我们为何要去?”
薛白理所当然道:“结交朋友,瞻仰诗人。况且今年春闱,我们正该好好观摩,以备来年。”
“你就不考虑他们是博士,我们是……”
杜五郎说到一半,连忙跟上薛白。
他们与先生们一起,从小门出了国子监,直接进了街对面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后院便是旅舍,住满了赴京应试的乡贡举子,热闹非凡。
郑虔面子极大,刚一进堂,马上书生主动让了一张桌子给他们。
“郑太学来了,我们挤一挤,均张桌子出来。”
“哈哈。”郑虔大笑道:“今日不论师徒、年岁,皆是忘年交!”
唐人的豪放、洒脱、不拘小节,唯在这种时候显得淋漓尽致。
众人在大堂落座,杜五郎抬眼看着这些他阿爷年岁相当的高官名士,只觉好生不自在,大股如长了钉子。
好在郑虔、苏源明并不像在学堂上时那般威严古板,反而很是豪爽,凡有好友进来,便朗笑着引见。
“次山来了,这两位是老夫的小友,敢在御前胡乱拼凑的薛白,杜家小子杜誊。”
“诸君有礼,元结,字次山,河南府乡贡。”
彼此见礼,元结时年二十八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眼神清朗,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