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闻风而动,比贵女们更先活动起来的,是宫里的人。
荣惠公主年后便可以出宫,住在公主府。身为她名下的宫人,自然也可以跟着去公主府。比起这熬不出头的宫城,那便是另一番天高海阔。
是以这几日,来拾翠殿讨好处拜码头的宫人,可以说数不胜数。
萧懿龄一个也没见,都叫文碧打发了。
只有各位兄姊和各宫妃嫔派来道喜的人,才能见到她的面。
好不容易又应付过去一波贵女,萧懿龄只觉说话说得口干。
她刚一偏过头,茶盏便递到了手边——不是她贬低自己人,这么机灵又妥帖的宫女可不是她拾翠殿能调教出来的。
这还要从前两天说起。
前两天刚下了场雪,文碧这阵子忙里忙外的,一时没注意就着了凉,在除夕之前病倒了。
萧懿龄身边就只剩下文杏一个一等宫女。
至于紫宸殿送来的人,她虽挑了四个二等宫女、两个随侍宦官,却只打发他们先熟悉拾翠殿的规矩,打算出宫后再安排差事。
若是在平时,文碧稳重细心,文杏活泼利落,倒也得用。
可这年节下,正是人员往来多、宴会也多的时候,萧懿龄身边两个一等宫女,向来是一个跟着她在外行走,一个留在殿里看家。
文碧这一病倒,萧懿龄手下便周转不开了。
只能派人传信给太后身边的锦芳娘子,借来了她手下一个面生但稳妥的宫女,名叫珠儿。
萧懿龄一清早便被文杏和珠儿拉起来打扮。
清丽脱俗的容貌,经过两双训练有素的巧手装扮,更显得华若桃李。这样出色的容貌,自是让众人惊艳赞叹了一番。
萧懿龄好不容易挨到午膳结束,太后也要歇午的时候,溜回了拾翠殿,只等着晚上宫宴。
宴会申正开始,申初④萧懿龄才带着珠儿和文杏出发,却是先顺路去了文晖阁。
“前几日册封圣旨下来,三嫂便送了厚礼来,我总想着该回些什么特别的。
“上次在太后殿中见到三嫂,她还夸咱们殿中自制的玫瑰头油香气清雅,别的地方都没有。咱们先去文晖阁找三哥,叫他把这玫瑰头油转交给三嫂,她定会高兴。”
萧懿龄边走边同侍女闲聊。
文杏高兴道:“端王妃待殿下一向是关爱有加,就像待亲妹妹一样,她收到这份礼物定会欣喜的。”
说着话的功夫,几人已经走到了文晖阁二楼。
可就在迈上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萧懿龄突然脚下踏空,整个人向前摔去。
好在她的手及时撑在地上,没有摔伤。只是手中装满玫瑰头油的瓷瓶没拿稳,摔在木地板上。
上好的白瓷碎裂,头油洒了一地,萧懿龄的裙摆和袖口也沾上了污渍和过于浓烈的香气。
“文杏,快回宫取一身备用的衣裳来!殿下没伤着吧?兴庆殿旁就有供贵人更衣的宫室,奴婢这就带您过去吧”
珠儿马上反应过来,上前替萧懿龄拢好披风,扶她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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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除夕宫宴的兴庆殿就在文晖阁的西南方不远处,沿湖边小路走过去,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假山之间小径上花木扶疏,倒是可以遮掩一二,不算太过失礼。
萧懿龄快步下楼,往兴庆殿走去,却在转角处与一个年轻男子狭路相逢。
那人身形偏瘦,着一身月白色圆领袍,外罩黑色披风。五官还算周正,只是眉眼间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邪气。
男子见了萧懿龄也不行礼,只站在原地,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珠儿上前一步,以身挡住萧懿龄,呵道:“何人如此大胆?此乃荣惠公主,还不行礼?”
男子却丝毫不见慌张,只浅浅作揖,缓声道:“在下李钧,有两句话想同殿下说,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萧懿龄站在原地没说话,侧头打量他。
她下颌微收,桃花眼自下而上地望着他。
李钧只觉得这位荣惠公主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无趣,尤其是正面看起来,一袭红裙,加以盛妆,更显娇媚。
那双眼看着他时,比方才在假山后偷窥到的更艳。在这寒冬腊月里,勾起他身体里一股子火。
她好像并不在意他的无礼,挥手示意珠儿退后几步距离。
李钧得意一笑,上前两步走到萧懿龄面前。
他自恃未来驸马的身份,站在远比他应该保持的距离更近的地方,说道:“本来是有许多话想对殿下讲的,但见到殿下,只觉得惊为天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两句诗赠与殿下。”
又俯首凑到萧懿龄耳边,以气声说道:“仙子娇娆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罗茵⑤。”
说完还轻笑着,将手放在她的腰侧,手掌摩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