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男不叫陈胜男。她的名字透着一股劲,乍一听到,还以为她是个男生。
她和我一样沉默寡言,偶尔却又在朋友面前疯疯癫癫。我和她有着一样的兴趣爱好:古风歌。于是在不能使用手机时,总是和她在体育课上的操场边偷偷听她从家里下载的歌曲。
她走读,于是经常给我带早饭。她的数学成绩比我好,于是我经常“骚扰”她,问她一些非常低级的题目。
唉,我那时自视甚高,有时候说话挺爱打击人的。陈胜男和我不一样,她总是安慰我,很耐心地给我讲题。
那时,我们互相分享秘密,相似的家庭环境让我们更加惺惺相惜。我们每年互送生日礼物,我把她的生日记得比自己爸妈的生日还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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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男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了婚,她是奶奶带大的。她几乎不记得自己妈妈的模样,只有偶尔她的妈妈打来电话,她才能在电话这头听到妈妈的声音。
她的爸爸娶了第二任妻子,那位后妈生了一个儿子,是陈胜男的弟弟。可惜她的后妈后来生了病,很快去世。
他的爸爸再娶了第三任妻子。再好的后妈也总是与前妻的子女有着隔阂,陈胜男的后妈看起来很和善,很温柔,然而陈胜男多数时候总是委屈的。
她不能和后妈顶嘴,她必须学着懂事,做家务,替家里照看生意,不能随便出门玩耍。偶尔和后妈发生了不愉快,她也不能向自己的爸爸倾诉。
后妈在家里几乎是客人,得罪不起。她的爸爸不会为了女儿责备远嫁的妻子。
陈胜男的弟弟也还是调皮的年纪,她不仅要和父母周旋,还要和弟弟生气。我总是觉得自己的原生家庭不幸福,然而比起她,我要幸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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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男总是在重要考试时掉链子。
高考成绩出来后,她的分数和我相差了几十分。那不是她的正常水平,但还是能在本地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复读对她来说并不划算。何况,复读的煎熬谁能承担得起。
然而她还是选择了复读。
我去看过她。堆满书本作业和试卷的教室里,大家都低头刷题,一个个人好像困兽,被一个个铅字困在了教室里。
陈胜男有了新同学,但我们仍然常常联系,分享喜欢的歌手新出的歌曲,分享新播的动漫。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那样无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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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读一年后,陈胜男考了东北的一所学校,然而分数与第一年高考并没有太大进步。
我不知道陈胜男心底有多难过,然而我与她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她开始做兼职挣钱,想要摆脱家里的束缚。我们仍然常常通话,一聊就是几个小时。那时她在我口中是“我最好的朋友”,室友也都从我口中听过百八十遍我和她的故事。
但我仍然意识到,她在慢慢走远。她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新的朋友,也有了其他我不懂的兴趣爱好。我们的聊天甚至常常出现分歧,于是大家每次的聊天几乎总是几句便结束了。
真正的分岔路口是陈胜男准备考研。那时我已经成功上岸,知晓考研的煎熬与困难。我向陈胜男说了考研的利弊,其实对于急需摆脱原生家庭的她来说,直接工作或许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她的学校是一所很好的师范院校,不愁找不到工作。
但陈胜男坚持要考研。我明白,在考研成风的环境影响下,她的选择无可厚非。我表示支持,并愿意为她提供建议和帮助。
然而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我不知道她准备报考什么院校和专业,不知道她的复习进度。偶尔主动发消息问候关心她,她也总是说很忙。
那时我有预感,我和她或许终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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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男考研失败了。
我劝她抓紧机会找工作,并给她分享许多招聘信息。然而毕业临近时,她告诉我,她要二战。
她决定回家二战,也就是说,她要再次回到那个让她感到痛苦的家庭,再次限制自己的自由。
我不能给她提供有效的帮助,我自己那时也在为了自由苦苦挣扎。
再后来过了很久,陈胜男说她要考公了。我仍然给她分享各处信息,她感谢之后又消失。
陈胜男不再主动和我说话了。
翻看最近的聊天记录,总是我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而她简单一句“挺好的,没什么”,又或者是“在忙”,便再无其他。
我好像也累了。
原来在友情里也会被辜负。
我知道不能怪她,这或许是命运在作祟。
人生路太长,朋友边走边失散。
陈胜男,在和我没有联系的日子里,好好努力得到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