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娆第二天再次去了派出所,她没进去,在派出所对面一家面馆坐下。
面馆有些年份,靠近厨房的墙壁被熏黑,墙上菜单也破旧不已,单价改了又改,现在一碗牛肉面价格是15元。
这会十点多,不尴不尬的时间,店里客人不多,她点了份牛肉面。
约莫五六分钟,老板娘端来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牛肉给的分量足,浓郁汤面上飘着葱花香菜。
谢娆道谢。
老板娘正宗西北人,普通话方言味重,笑容灿烂,“不谢,小心烫,慢点吃啊。”
“嗯。”
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谢娆装作不经意问:“老板娘,您知道小宁警官今天上班吗?”
老板娘果然停下,脸上的笑一点点收起,“小姑娘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怎么了?”谢娆主动开口:“我家住元鹿街那边,前段时间他帮我抓了偷钱包的小偷,我想亲自过来谢谢他。”
老板娘叹一声气,在她对面坐下。
“小宁过世了,胃癌,你说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得癌症了呢,小宁那样好一个人......”老板娘眼里含上泪光,“他以前只喜欢坐你这位置,一来就开三档风扇,说这最舒服。”
谢娆抬头,看见头顶生锈的挂壁摇头扇。
老板娘话匣子打开:“小宁一年多前来的,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小伙,热情又善良,咱们这片提起小宁谁不夸一句,不仅办差细致效率,做人呐性格也好。”
“我这铺子开得时间久了不是这坏就是那坏,我还记得小宁最后一次来时我厨房的抽油烟机坏了,他二话不说脱下衣服爬上去给我修。你住元鹿街,我记得你们街不属平安派出所管了吧?不过哪条街在他眼里也没啥区别。”
“今年五六月,咱们这附近发生了起绑架案你知道不?”
谢娆摇头,不知道,她那会已经搬到郊区。
老板娘后怕道:“闹得可大,就在公园公厕里,那歹人拿刀顶在小女孩脖子上,怎么劝都劝不下来,民警特警消防都去了。”
“不让围观,我也是后来听说,小宁一个人从公厕后的窗户爬进去,一招制敌,把小女孩救出来。”
谢娆问:“不是有特警在吗?”
老板娘也疑惑,但想想这事没什么奇怪,“小宁身手也厉害的,常年在社区里抓小偷小贼,什么都能锻炼出来。而且公园小宁多熟呀,哪个门哪条道刻在他脑子里了都。”
谢娆已经完全相信他作为一个警察的正义和勇敢,不过她还有其他问题,“他有家人吗?”
老板娘没察觉到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一个感谢者应当关心的范畴,不设防地又叹息一声,“哪有什么家人,我听大龙说小宁他爹在他小时候也是得了病过世的,他妈丢下他一个人跟人跑了,好不可怜,我听着都心疼死了。”
老板娘眼里蓄满泪水,谢娆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老板娘边擦着眼角边说:“这么善良乖巧一个小孩,他那个妈心怎么那么狠呐,他才多大就得自己生活,现在又......”
谢娆胸口闷着,沉默不语。
老板娘哭了一会,情绪渐渐平缓,谢娆低声问:“他家以前住哪?”
“我不太清楚,城西那片好像。”
气氛压抑,谢娆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安慰了老板娘几句,等临走时才想起来问最重要的问题:“他之前有交过女朋友吗?”
说到这个老板娘终于露出丝笑容:“交过,就今年的事,谈恋爱的小宁变了个人一样,可阳光爱笑了,我都觉得他重新活了一遍。”
“祁天说小姑娘长得老漂亮,我让带来见一见他还不肯,不是说没空就是说小姑娘害羞,嗐我见不见的无所谓,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个女孩能陪在他身边走完最后一段路挺好的。”
谢娆咬了咬下唇,如果这个女孩是她,那按照房东说辞和日记里记载,她并没有陪他度过最后一程,甚至忘了他。
她艰涩问:“阿姨,您知道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老板娘给出否定答案:“我不知道。”
......
从面馆出来已经正午,深秋的天灰朦朦,云层厚重。
风有点凉,谢娆拢紧身上风衣,一时不知该去哪。
她没有老板娘那样情绪剧烈波动,可听着那些心情同样低落难过,心空出一块,找不到东西填满。
那个她常用的杯子,书房里从他家带回来的书,祁天反应与老板娘的话,这些无一不证明那段故事的存在。
谢娆不敢置信,但了解越多,日记越真实,所有能解释这一切的只能是她忘了,她忘记他,全世界、包括她自己本身都在配合她忘却这一段记忆。
她决定再去一趟他家。
钥匙房东放在窗台上,谢娆摸到,开门进去。
昨天才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