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水牢
六月正午,天气炎热火-辣,葫芦口以外的隆西草原上,两尺半高的肥硕牧草在浓烈的日光下低着头,不时被蒸出几滴汗,很快又被燥热的阳光掠夺了去。
与地面的酷热迥乎不同,牯儿山下深不见底的水牢此时阴冷异常,齐腰深的水绕着林旧饱满纤细的腰肢悠悠打了个漩儿,向着目不可及的暗处涌去。
“吉儿,醒醒。”在冷水里泡久了,林旧的声音发紧。
“不用喊了,我向她身上踢石子都没有用。”肖朗儿转了转酸疼的脖子,被西域套马扣吊拴着手腕,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水下卵石嶙峋,在上面站久了,脚也从疼痛变得麻木。
幽暗如鬼府。
一丝火光“嗤”地扯破了整块黑幕,伴着“咕噜噜”的闷响,地闸自水中开启,一支叶子舟露出尖细的船头。
林旧认得这种形似柳叶的舟子,是也驰人涉水常用的工具,舟身窄而深,只能容纳一人一桨。
舟子是来给她们送饭的。自从被关进这座水牢,这是第三次有人送饭进来,每一次的间隔都很长,估么着那是一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她们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
“这位老人家,盛姑娘已经昏过去一个时辰了,再不出去怕是撑不住了,麻烦您把她带出去吧。”借着燃在叶子舟头上的火烛,能看到送饭的老人并不是也驰人的样貌,林旧想,也许他能给一些方便。
送饭的人没有理会林旧,划着船依次把饭食塞进她们嘴里,仍是一块儿酸奶饽饽。
饽饽很新鲜,可肖朗儿吃不惯这越是新鲜就越是酸腥的东西,被强行塞进口中,又全数吐进水里。
最后,送饭的人来到盛吉面前,拨弄了几下她的脑袋,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便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自己地划着舟子走了,任凭肖朗儿骂了他八辈的祖宗,也没有去多想一点关于他祖宗的事情。
火光渐行渐远,拉长的余辉浅浅铺陈整个水牢,直到关闭水闸的声音响起,眼中只剩下了斑驳的光影,闪烁着水牢的轮廓。
这座水牢其实是个天然的石洞,大约五六丈见方,四周石壁高耸不见穹顶,拴着林旧三人的蛇皮绳被固定在铁钉上,铁钉钉入石壁不知道有多深,用尽全力撕扯,也不见半分松动。
林旧不记得她是怎么被带进这座水牢的,自己醒来的时候,除了轻微的水声和腰腿间冰凉的包围感,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
好在片刻之后,她听到了肖朗儿和盛吉唤她的声音。
只有肖朗儿和盛吉,其他的人呢?林霜霜呢?黎涓呢?还有吉儿的姐姐小荣,吉儿被带到水牢里,盛荣为什么没有来?
“你放心吧,小荣才不会有事儿呢!要我说大概现在过得最舒服的就是这个丫头了,她啊……可不像她这个妹妹一样死心眼儿,弄得自己要来受这个罪,说不定如今已经成了那个什么什么王爷得宠的侍妾了呢。”肖朗儿和盛荣在来也驰的路上发生过争执,一说起盛荣,话里总是夹枪带棒的。
“才不会呢!姐姐平时为人是厉害些,但她绝对不会答应嫁给也驰王爷的。”吉儿强忍着害怕,在黑暗中出声反驳。
林旧听吉儿说过,她和小荣的母亲就是被也驰人掳走的,她们对也驰人恨之入骨,如今自是不肯屈服。
肖朗儿哼了一声:“那你说,她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这该死的山洞?当时走出房间的可就只有你我,你不会觉得盛荣真敢像玉莹一样去寻死吧?你说呢,姚樱?”
林旧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倒不是因为其实她是林旧,不是姚樱,只是她也不知道,不知道其他几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被那个也驰侍女用不知是什么的迷-魂-香迷晕之后,到醒在这个阴冷的水牢里,中间发生了什么,林旧不知道,只是听肖朗儿说,在自己被带走之后,剩下的六个女孩儿被各自带到了一个房间,大约一炷香后,有人来告诉她们,如果乖乖听话,就留在房间里等待安排,如果不愿意就走出房间,但是走出去下场是不是和玉莹一样,就不好说了。
肖朗儿说,她独自站在院子里半盏茶的时间,看到了盛吉从房间里走出来,之后就再没有人出来了,再后来她们两个就被带到了这座水牢里,半天功夫,林旧也被人送了进来。
“要是玉莹还在,她会出来的。”说起玉莹,肖朗儿有些默默,“若是她也来了,至少我们八个人中还有半数之人是有骨气的,如今就只有我们三个在这里等着被冷水泡化了。”
林旧心里不是滋味,沉甸甸得像坠着一坨铅。
被从鲁州抓来的八个女孩儿里,来自菱花州的玉莹年纪最长,温温柔柔的样子,一笑两个酒窝,面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透亮,即使是在被押解也驰的路上,也一直照顾着她们几个。
可不想,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温顺如水的女孩却如此刚硬。
林旧猜,玉莹一定是看准了闫楼河的一个走神。这个满脸棕色络腮胡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