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二十又五(2 / 2)

未央如谷 李言朝 1637 字 2023-07-15

俄顷,玄林显身于吴晚然的卧寝之外,隔着一道门:“殿下,国师来了。”

正喝着茶水,闻言后吴晚然面露忧色,将茶盏放回原处后起身,打算前去通晓苏其央:“我知道了。”

他心事颇多,一路都想着。待他察觉到时,人已经到了。

透过半开的纸窗,他看见苏其央正捧着书卷。若放在平时,苏其央早该发现门前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可见她现下读得极为认真。

议事堂内等的那人好说歹说也是一国之师,吴晚然犹豫数秒,还是决计上前打扰。

吴晚然伸手轻叩门扉,面上习惯性地带上了三分笑意。

过了许久,苏其央才在门内答他,那语气似乎有些忸怩:“你直接进来就是。”

昨夜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知道吴晚然喝醉后还记得多少,也不知道他眼下来找她所为何事。

苏其央实在不好意思去看他,视线仍停留在书卷上,假装自己看得用心。

谁料吴晚然开口问的却是:“你在读《资治通鉴》?”

“你不是说我日后要辅佐小皇帝,要垂帘听政么?自来京后得空了我便温习史书,未敢怠慢,有何不对?”苏其央不懂他为何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吴晚然听出她话里似有似无的不快,以为她心情不好,想宽慰几句,笑着走近:“你有心了。”

眼见着他靠近,苏其央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飘忽在周围:“你来找我,可是有话要说。”

她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局促不安。吴晚然看在眼里,却想不出原由。

“是,国师来找你了。我昨夜本想等你回来告诉你,可临时起意碰了酒,宿醉一场后失去意识,便没去找你。”吴晚然一边说,一边想着苏其央为何会一反常态,“今早醒来头痛欲裂,又匆忙去为父皇祝寿,一时之间忘了此事,他前来后我才想起还未曾告诉你,抱歉。”

听到国师来了,苏其央心下一惊。待她听完吴晚然说完后,将书卷一放,终于抬头看他,质问道:“你还有其他的事要说么?”

“......关于皇兄下毒一事,你且放心,我不会怪皇嫂,此事与她无关,若不是身在夫家,行事多有束缚,我相信她会更早些告知我的。”吴晚然想了半晌,觉得苏其央应是怕他怪罪皇嫂。

若说苏其央的脸色本就不佳,此刻更是黑了几分:“你说你昨夜失去意识,那昨夜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吴晚然脸上的笑立时僵住,试探地问:“我都......做了什么?”

敢情他是什么也记不得了,苏其央一时语塞,害得她方才难为情了那么久:“也没什么,就是你昨夜看我在吃糖葫芦,哭着闹着要吃。不给你吧,你死死地抱住我的大腿不让我走,说什么也不松开,我只好把手里的两串都给了你。结果最后,你一串也没吃完,全撒手扔地上了。”

她说得煞有介事,吴晚然又不知道自己醉酒后的事情,只记得今早醒来时,床榻下的地板上确有两串没吃完的糖葫芦。糖水化开沾在地上,那一对糖葫芦依偎得黏黏糊糊。

“从我记事以来,沾酒后便举止荒唐。若是冲撞了你,我在此道歉,你别生气。”吴晚然不好意思地朝她道歉。

眼前的吴晚然将话说得客套,隐约可见他的疏离之意。苏其央又想到昨夜在那个灭了烛火的屋中、与她倾述心事的人,心里颇不是个滋味。

她知道,吴晚然肩上有重担,心中亦是如此。习惯了将真心藏起的人,总是这般客套疏离。

“我没有生气。”苏其央想起昨夜他说自己只有五年可活,一时之间鼻头发酸,险些红了眼眶,故作轻松地调笑:“我只是觉得,昨夜的你更加惹人喜爱些。”

“我一个人去见国师就好。”言罢,她便离开了。

只留下吴晚然一个人呆呆地伫立于原地,心下分寸大乱。

惹人喜爱?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苏其央开这样的玩笑。

不自觉地去触摸心口,吴晚然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似是极开心,否则心跳不会跳得这般响。哪怕知道这许是一句戏言,仍是欣喜万分。

又似是痛彻心扉,他藏不住此刻心中的难过。

为何,为何他只有五年可活。

为何老天总是要这样对他,给它设立一个期限。

从前是二十年,如今是五年。

宿醉后的头痛还未完全散去,他的心如今又疼得厉害。

“滴答——”一声。

吴晚然这才发觉自己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