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香料和这药方里的一味药剂相克,常人若是浸染其中多年,身子合该垮成二皇子如今这般。
吴晚然瞥了他一眼,似是明白钟御医心中所想,却并不想回答,只摆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此事太医不必过问,只需告诉我此毒何解即可。”
若是解了毒,他或许能长命一些,或许就敢对意中人述说他心中情愫。
钟御医极为忐忑地低头去看熬煮治玄黑的药渣,不敢开口。
吴晚然自是知道他此举何意,心下忽地凉了大半截:“但说无妨,我不会迁怒于你。”
他忽地觉得鼻尖有些酸楚,嘴角也再没力气装笑了。
“回二皇子,这两样东西本不算毒,参杂一起后入体的时间长了才会缓慢慢伤体。既然不是毒,自然也......也没得解。”钟御医一边说,一边小心敬慎地看吴晚然,“今后若是及时将其撤走,料想是能多活许多时日的。”
吴晚然抿唇,沉默了许久,问他:“多久。”
钟御医察觉到吴晚然死灰一样的眼神,有些不忍心:“......至多五年。”他没法说谎,他记得二皇子的脉象,活脱脱的行将就木之脉。
有没有这两样东西在旁侵害身子,结果都是一样的。便是二皇子如今没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仍旧一切如常,他还是只能活五年。
至多五年。短短四个字,却判了他的生死。从前他日日盼着二十岁生辰,好不容易才熬了过去。没想到还未过多久,新的死期又赶来了。
“......今日之事,有劳御医了。”这一切太过突然,吴晚然此刻身心俱疲,只想快些回府歇息。
言罢,吴晚然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钟御医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叹息。这皇室秘辛,真真是可怕,等再过几年他也要像周太医一样告老回乡。
念及这位同僚,钟太医忽地想到什么。
方才二皇子问过周太医,难道这药方是周太医开的?
“周太医,二皇子,周太医......二皇子......”钟御医若有所决地反复念着这六个字,细想其中关联。
他与周太医有几十年的交情,当年还一起在乱世之中开过药房,悬壶济世。若周太医真会害人,那也必定是被人胁迫的。
可皇宫里想害人的多如牛毛,他又是被谁胁迫的呢?钟御医一边想,一边来回踱步。
二皇子是二十年前出生的,那时原太【防和谐】祖还不是原太【防和谐】祖,还未于乱世中建立朝廷。他和周太医也还只是郎中,后来幸得原太【防和谐】祖的正妻赏识,才一路跟着他,分别官至太医和御医。
思及此,钟御医忽地止步。
皇后。
周太医那时为何会忽得原太【防和谐】祖的正妻赏识。
当年他还问过周太医是如何结实皇后的。周太医只冲他苦笑,没过多解释。
二十年前,周太医偶遇云游商人,曾购入一株千年雪蒿。不久后他想借来再仔细瞅瞅,周太医却说这千年雪蒿丢了。这雪蒿可是花了他二人许多银两的,他当下便去报了官,可惜过后还是没有任何下落,他也只得作罢。
周太医买来千年雪蒿时,二皇子还未诞生;这二皇子一出生,千年雪蒿便丢了。
如今想来,未免也太过凑巧。应当是周太医和皇后在其中耍了手段。
“有了!”钟御医猛地拍案。
千年雪蒿乃是至阴补品,方才二皇子拿来的药渣和香薰中的两样东西是补阳的佳品。
若是二皇子自幼便被人喂食了千年雪蒿,又常年在无意中大补阳气。阴阳肆意相冲,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那也是会气短体虚的。
怪不得二皇子的脉象永远是紊乱得叫人害怕,仿若活不到第二日似的。
既如此,那二皇子的身子应是无虞。毕竟这千年雪蒿和补阳的佳品并非什么坏东西。
没了阳气在旁扰乱,二皇子的脉象只会逐渐趋于平和,此后也不会咳血了。
坏了!那他方才岂不是误诊了!
脑海中闪现二皇子离去时伤心欲绝的背景,钟御医打了个寒颤。今日的确是他的疏忽,应该再给二皇子把个脉才是。
也罢,明日他登门给二皇子看看,但愿二皇子不会怪罪于他。
不过这般想来,周太医果然还是那个周太医,是不会害人的。
那皇后的心思也并未有多坏,没想害二皇子的命,只是想让二皇子露拙,如此才能不叫太子之位被撼动分毫。
钟御医摇了摇头:“护犊心切,情有可原。”只可惜这太子是个不争气的,骄奢淫逸,当不起皇后的苦心积虑。
“不想了不想了,我乖乖开我的药方,旁的都不归我管。”钟御医乐呵呵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