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城门时,苏其央便从车窗外看到了京城中满天飞扬的柳絮。
恍惚中她还以为是又下雪了,就像不久前在上党城下的那场大雪一般。
途中路过相国府的邻街时,行伍穿行于街市中,两旁的路人见了这阵仗都十分自觉,纷纷为禁军让路。
一阵麦香透过车帘的缝隙钻了进来,苏其央素来欢喜这种香气。
借着缝隙往外看去,苏其央看到摆摊子的人正从滚油里捞出炸柏来叫卖,若非她身处此车厢中不便下车,否则一定会去买一袋。
从前还住在相国府时,苏其央便常来这一条街逛早市,如今听着小贩们熟悉的吆喝,倒是颇有些感概。
“阿姐,阿姐?这是看得入迷了,莫非有认识的人在?”白灼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忍不住问她。
被叫了两声后,苏其央才听到白灼的问话,回过头看他。
“算是吧。”这条街后面便是相国府,苏其央倒是很想进去拜访故人。
离上次作别不到一年,她却觉得隔了有数十年之久。项宇、白生香、芄兰姐姐......她都有些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白灼若有所觉地凝视着沉思的她:“算是?”
“明日我便去看看他们。”细想后,苏其央又将头转向窗外。
白灼虽看不到她的脸,却隐约听出这语气是极为欢快的。
跟了一路的漫天柳絮飞过酒楼住宅飞过花街柳巷,最后随着整条队列飞进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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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府,项宇的房内。
桌角处有一张展开的请帖,看起来随时可能掉在地上。
项宇瞥了一眼,只觉得头疼极了。
他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右谏议大夫,何德何能有资格去教导皇孙,自然是婉言拒绝。
可那国师贾艽却不死心,这回更是约他前去皇宫相商此事。
甚至特意约在御花园内,离圣上所在的文得殿极近,大抵是有意假借皇权以威慑他。
念及此,项宇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眉心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皱作一团。
若是这次再不答应、抑或者是他再次回绝这门差事,恐怕到了下回,国师便会直接叫圣上颁出圣旨了。
“呼——”项宇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将请帖收入怀中,整顿仪容后作势出门。
走至途中一处假山旁,项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宇儿,你这是要去何处?”
“父亲怎么会在此处?”项宇的脚步应声一顿,讶异地望向父亲,随后礼貌作答,“国师相邀,孩儿要前去一趟皇宫。”
显然没料到他会将事情和盘托出,项守愣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继续问:“原是这样,国师怎会突然约你去皇宫?”
项守仔细揣摩宇儿的神情,觉得也不像贾艽说的那样有意瞒他。
“国师希望孩儿当几日临时太傅、教导皇孙,多次来找孩儿。可孩儿自觉资历尚浅,便几次推脱,今日应当还是为此事。”项宇并未觉出任何异常,老老实实地回答父亲。
项守的眼神飘忽不定:“之前为何不曾听你说起过这事?”
时至今日,项宇对父亲的态度还是有些许生分:“孩儿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没有告诉父亲。”
“也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项守松了口气,总算是笑了出来,“既然如此,我便不耽搁你了,你且快去。”
说完后项守又想起什么,叫住他:“宇儿,今日正逢二皇子回宫,你若是见了他,需得好生相待,礼数可是一定要做全的。”
“父亲大可放心,我定不敢懈怠礼数。”项宇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离开。
他清楚父亲的言外之意——先太子已死,二皇子上位是迟早的事。
身为相国公之子,一言一行都牵扯着相国府的兴旺衰败,他自然不可得罪未来的太子。
“慢着。”项守又叫住他,摸着胡须扭捏了片刻,“宇儿,这些日子你做得都很好。”
项宇没有转身,仍旧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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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德寿宫,文德殿。
大殿往南的走廊外,有许多由鲜花、竹篾和金银丝扎成的牌楼。
大殿北面正中摆上着龙椅,东侧放着酒樽、酒杯和洗杯的水盆,东侧和南侧各铺上了一块褥子。
原太【防和谐】祖颇为懒散地坐在御茶床上,右手边还有一张空无一物的龙书案。
这几天群臣们上的折子,他通通丢给了国师贾艽。
此时此刻,贾艽正在附近的院子里看折子呢。
他能感觉出来,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处理政务时也总是力不从心。
再过十几日便是他的六十寿辰,他打算借此机会赐宴群臣、就当是冲冲喜了,说不定此后身子便能有所好转。
祝寿那日,文武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