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像是老天爷被蒙上了双眼。
雨还在下,一会儿下得大、一会儿下得小,总之是个没完没了。
项宇曾短暂住过的客房和苏其央从前住的卧房里,空无一物,已经不存在任何他们待过的痕迹,不知道是谁刻意消除干净的。
苏其央忽地想起她儿时睡的床,那床的尺寸已经容不下即将十七岁的她了,似乎爹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看着她到长大。
阴雨连绵,屋内本来就潮湿,苏其央和贾如谷二人又都不会钻木取火,就只好受黑受冷了。
苏其央有真气内力护体,倒还好受些。可怜了吴晚然,在一旁咳嗽连连。
“你不是会一些武功么?难道你的那位师父没有教过你如何用真气御寒么?”苏其央听不下去这咳嗽声,不忍地睁眼问他。
吴晚然虚弱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我对真气的运用只会一点罢了,还达不到你说的那般境地。”
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苏其央看着他的朦胧身影,没辙地靠近了过去。
似乎她总是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一看他露出可怜的模样就拿他没办法。
少女的体温攀岩着吴晚然的身子,缠绕直上,渐渐暖和起来,他正准备向她道谢。
“你先前说教你武功的那位,便是韩安平吧?”苏其央的肩膀紧紧地抵在他的肩膀上。
吴晚然点了点头,而后发觉她应该看不到。
“那你和国师贾艽真的没什么关系?不然为什么要取贾如谷这个假名字?”苏其央说话时吐出丝丝热气,若有若无地绕在他的耳廓周围。
吴晚然无奈地笑道:“之前不是说过一次么?我与他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我的母妃也凑巧姓贾罢了。”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没再骗我。”苏其央不满地撇嘴,但是也拿他没办法,又问他,“那如谷又是何意,总不能是胡乱取的吧?”
吴晚然的语气听着有几分黯然:“希望我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在帝王家,能活得像梯田里的稻谷,平凡安康地度过一生就好。”
“玄林有跟着韩安平一起来么?等他带来药草,你的病是不是就会好一些?”苏其央又有些心疼,不自觉地就开口安慰起来。
吴晚然先是一愣,随后苦笑道:“苏其央,你真好骗,竟然一直相信到现在。那药方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喝它也不过是图一个聊胜于无。”
“你!”苏其央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险些气得站起来。
可那药既然没用,他从前为何还依旧每日都喝,是不是因为——
“那你的病,真的没救了么?”苏其央脱口而出地问道,竟然后知后觉地从他方才的笑意里品出几分绝望的意味来。
一时之间耳畔只剩下雨声。
苏其央知道这是吴晚然默认的方式。
“你等我一下。”苏其央忽地起身离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吴晚然摸了摸身旁的湿润茅草,上面还有她的余温。
他再一次地贪恋起来自她身上的东西。
.
炊房里果然还藏有爹爹没喝完的酒坛。
可惜了,爹爹死前也没能喝完最爱的酒。
“咳咳——”苏其央轻轻吹了一口气,酒坛上沾着厚厚的一层灰立刻铺天盖地舞了起来。
大致把封酒红布上头的灰尘清理干净,又顺手带了几根红烛,她便急着去找吴晚然了。
古人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也许以酒做伴,他的心情会好上些许。
“喏,喝酒么?”苏其央将酒坛摆至他的眼前,大大咧咧地躺靠在茅草上。
吴晚然又把酒坛推了回去:“不了,我不胜酒力,这酒还是你自己喝吧。”
“......”真是扫兴,她也不怎么喝酒,还想着两人能卸下心防,大醉一场呢。
一个人喝,还有什么意思?
“你和相国公的关系很好么?”吴晚然环抱着双膝,问她。
苏其央愣了片刻,她也说不上来:“不知道,也许算吧,毕竟好说歹说也在他家里白吃白住了诸多时日。”
“你不是住在姑射山么?又是凭借着怎样的契机住进相国府的?”吴晚然又问她,末了还不忘咳嗽几声。
听到咳嗽声,苏其央彻底撇下酒坛不管,又去凑近他:“这个我还是不知道。可能一半因为我的爹爹,一半因为他的儿子。”
吴晚然还是咳嗽个不停,苏其央干脆将他抱进怀中,不断朝他体内运输着真气。
“相国公的儿子?项宇?”出于诧异,吴晚然停下了咳嗽的动作,“你和他是什么......”
苏其央知道他想问什么,想也没想就答道:“小时候一起住在山上,后面便跟着他下山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吴晚然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该问这话,可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