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躲过一刀,随后干劲利落地给了他们一人一枪,但愿这三人死时能少些痛苦。
她不懂北狄为何要举兵攻克上党这座边陲小城。偏安一隅不好么?为了区区一池土地送上这么多人马,就是值得的么?
头顶兜鍪有所震动,这等力道让苏其央心中一惊,急忙抬手在箭矢将她脑袋射个对穿前拔出。她拔得有些迟了,左脑传来的刺痛告诉她——兜鍪已破。
苏其央看着手里箭矢前的箭镞,带着点点她的血迹,还好伤得不深。
她从不信命,此刻却觉得自己命不该绝。
这箭矢上带着的力度之大,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射出的。苏其央转头看向城下,铎辰鲜勒正冲着他笑,笑得张狂又得意。
他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他脚底下躺着那么多具尸体,甚至敌军的云梯都是架在他国尸首之上,他怎么还能笑得出?
他铎辰鲜勒——挑起这场争端的罪魁祸首,凭什么在她眼前笑!
胸腔中忽有熊熊怒火燃起,须臾之间,万物的速度又恢复正常,不再是慢动作。苏其央大喝一声,杀得更卖力了,连杀数人。
今朝刚至城墙上时,王数告诉她,城中百姓已经没水喝了,现在都是惜水如金的,可昨日文姨还给她烧水煮酒喝。文姨对她这个萍水相逢之人真好,她都不知道日后如何回报。
她恨,恨北狄人,恨铎辰鲜勒。若非他们狼子野心来犯中原,她的文姨会遭这等罪受么,贾如谷会因为断了药剂而行之将死么?
慢慢地,城墙上也堆满尸身,再无立脚之地,众将士只能踩在别人的遗体上短兵相接。
苏其央也不知脚底踩着的是守军还是敌军,只是向前迈去,拦下冲她奔来的数不清的长刀。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守城?她如今杀得奋起脱力,是因为无知无畏么?
苏其央反手朝敌军们咽喉狠狠划去,有一人咽喉中枪后还拼死向她的胸甲上捅了一刀。
而这些源源不断的敌军也杀得奋起脱力,他们又是在为了什么而攻城?
古时有圣人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苏其央多希望能找到十四年后的自己,问问她这些无人解答的困惑。
忽地,自天上缓缓洒下仿若风中絮的白屑。
是雪。
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苏其央不自觉地笑了。
果真如文姨所说,下雪了。城中又能靠雪水撑一阵子了。她的文姨、阿婆、贾如谷、白灼、唐生青、胡宝枫、还有许多许多人,又能喝到水了。
“守军听令!要下大雪了!趁着雪未下大、敌军未退,杀他个干干净净!”莫名地来了力量,苏其央扔掉手中长【防和谐】枪,抽出左腰间的怀春剑,红着眼砍向敌军。
那白屑初始是零零星星的,逐渐成了鹅毛大雪。大雪阻断敌军行军视线,北狄军不得已撤退。
这一日,上党城中雪花大如席。
失去知觉倒下前,苏其央才发觉她身上铁衣早就被敌军砍得脱甲,浑身上下有无数迟来的疼痛一齐发作。
“白姑娘!白姑娘!”
“她还在呼气,还没死!”
“医官呢!快叫医官来啊!”
“对对对,我这就去叫!”
耳边嘈杂极了,苏其央觉得吵,嘴瓣翕动。
“白姑娘,你想说什么?”王数见了,连忙俯身凑近去听。
苏其央的声音微不可察:“王大哥...我...好疼...”
王数眼眶中有大颗大颗的热泪掉落,系数砸在她的脸上:“我知道,我都知道。白姑娘,这些日子里苦了你了,你一定要撑过这一关,万万不能死啊!”
“王大哥...别哭...快去清点死...伤者,天黑前报数与...”
记得报数与我啊。
苏其央觉得,如果她一定要死,只希望除了她以外的士卒当中,能多幸存上几个。
.
两日后。
客房屋内。
有人挖雪、有人煮雪、有人将热过的雪水送至苏其央的唇边。
脑海迷迷糊糊得像一团浆糊,苏其央努力睁开眼。
贾如谷、白灼、胡宝枫和唐生青都在此处。
苏其央想支起身子下床,此战还未了结,她不敢休息。
“苏其央,你醒了?”贾如谷最先看到她的动作,“你先别动。”
才稍有动作,苏其央就觉得头疼欲裂。伸手去摸,才发觉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你头上和身上都有伤,别动,会开裂。”屋内还有一位郎中,苏其央觉得有些眼熟,好似仁安医馆里的那位。
贾如谷知道她是个倔脾气,赶紧说道:“你安心歇息,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昨日送来的飞鸽传书,三日后就能到。”
“那就好。”那她所作所为,便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