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踏着条泥泞小路,到了归墟边上。
归墟临海的地方四面八方都有结界,那结界只挡海,不挡人。
今天天气不好,狂风呼啸,海浪掀天,温禾安见到黑沉沉的浪一阵接一阵掀上来,越来越高,最后怒卷成噬人的漩涡,完全将整个结界包裹住,归墟也在此时陷入浑然的黑暗中。
一种震慑心灵的危险漫然爬上温禾安的心头。
她在结界内,不担心自己被海水吞没,此时皱着眉打量结界外的骇人画面,越看,心里就越烦闷。
归墟外是溺海的一道分支,位置十分特别。
温禾安的诸多仇敌想杀她而后快,可都不曾亲自前来,才让她利用各种拙劣的阵法和计策脱身,活到今日,也都归咎于这份特别。
而今九州被溺海以“十”字形状分为四块广袤的地域,归墟只是其中极小的一块,居于西南一隅,和四地相比,宛如沧海一粟,可特殊便特殊在,这里有一道溺海分支,它则被完全包裹进去。
众所周知,溺海之内危机四伏,波澜涌动的海面下,光怪陆离之事频发。它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一旦闯入,十人九亡,甚至不乏许多开启了第八感,乃至跨入九境的强者丧生其中。
总之,只要进了溺海,甭管身份贵贱,天赋高低,一切手段都不顶用,这时候能不能活着,只看一样。
——你的运气够不够。
不到万不得已,谁敢去赌这个?
唯有一些被追杀缠身,退一步便是死路的,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咬咬牙,心一横,会跳进溺海涉水进入归墟。其中九成九都会死在海里,唯有极少数的人,能侥幸觅得生机。
但也从此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因为归墟没有阴官,没有阴官摆渡,谁也别想安然无恙从溺海出去,除非还想再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当世许多世家都与阴官姜氏达成长期合作,支付巨额摆渡金,以便出入溺海,温禾安当日就是被温家仙卫和一个小阴官押进归墟的。
诚然,没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外面的人是不方便进来。
可里面的人更不好出去。
如今整个九州都知道温禾安被困在归墟,她多待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时间越长越危险。要命的是,经历前后三次截杀,她手中的底牌已经用完,再来一次,她真的只能跳进溺海和人拼运气了。
可亲眼目睹结界外溺海掀天掀地的真实模样。
温禾安捏着糖葫芦的木签子转了圈,深深吸一口气。
倒霉成这样,不说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身上还有“运气”这种东西。
就说句最现实的,她如今修为被封,又不通水性,就算在溺海里一路畅通,她该怎么用这幅身躯淌过一片海?
更遑论她身上还有伤。
温禾安抿着唇,眼底明明暗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慢慢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溺海里不安稳,现在才未时末,归墟的天就已经黑透了。
回家路上,温禾安时不时用手敲敲脸上的泥面具,发出邦邦的沉闷声响,沿途随意一瞥,发现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因为彼此间颇有间距,从高处看,就像用一根歪扭扭的线穿起来的发光珠子。
温禾安走下山坡,准备推开自己的土篱笆院子,倏然,停下了一切动作。
她屏住呼吸,静立在原地,干裂的泥面具下,干干净净一张脸敛去所有神色,转变为临危不惧的机警与冷静,眼神乍见清冷,乌黑瞳孔里像铺开一层薄薄浮冰。
她没了修为,不再有百米内外毫厘皆知的五感,但她天生对自己的地盘分外留意,此时往东南角一看便知,这间院子进过外人了。
地面上脚印有两三道交叠,落脚都不重,依稀能辨出不同。
这是外来者没有打算刻意遮掩的意思。
现在跑吗?
来不及了。
人已经堂而皇之进了屋,归墟总共巴掌大的地方,她卯足了劲跑,能跑到哪去?她难道不要这个“家”了?她能去哪里?谁会收留她?
温禾安又在风口站了一会,看里头仍没有动静,也不见伏杀之兆,一截指腹当即不着声色摁住袖口,无意识摩挲几下,心中多少有些懊恼。若是早知变化来得如此之快,今日在溺海边,她就应该冒险早做准备,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屋里人迟迟不见行动,这意思很明确了,不是高高在上到想要索取亲自将喉管送上门的乖顺猎物,便是以这样不容置喙却不断施加压迫的手段,想与她展开一场和谈。
极其高调的上位者姿态。
从前,温禾安也做过这样的恶人,摆过这样的姿态,不曾想今日轮到自己,还当真是,因果报应,风水轮流转。
温禾安眼睫抖动,睫毛根部很快挂上雾珠,她不动声色,将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藏在右边袖口里,还有一排银针,别在腰际,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