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1 / 2)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时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乐烟站在夹道的宮巷里,却觉得冷风飕飕往脖子里钻,清宫就是这点不好,规矩忒大。娘娘们换上纤薄的春衫,宫女们也只好跟着减衣,为着怕耽误当差,每常用饭又都是速战速决,往往只得七分饱。乐烟看着自己“不盈一握”的手腕,难得愁眉苦脸起来,若在前世,她很乐意拥有这样一幅身材,可对此刻的她而言就只嫌太瘦了。

没有脂肪如何能保暖。

好容易见到乐水出来,乐烟急忙迎上前去,“如何?”

乐水眉花眼笑,晃了晃手里的银锞子,“今儿运气好,偏赶上万岁爷打点赏钱呢,顺手叫梁公公扔了一枚给我。”

用嘴咬了咬,硬邦邦硌得很,“这会子不好分,等回去用夹剪剪开吧,你一半我一半。”

乐烟笑道:“我不要它,你自个儿收着吧。”

虽则这差事是她让给乐水的,对乐烟倒也是两全其美——这几年随着年岁渐长,乐烟越发觉出容貌的坏处,就连康熙每每来永和宫留宿时,停驻在她脸上的目光都略多了些,自然,他老人家坐拥三宫六院,犯不着饥火煎心去强夺一个宫女,可乐烟却不得不防。

而德妃亦有些顺水推舟之意,她是个贤惠识大体的女人,才不会拈酸吃醋同万岁爷过不去,设若她身边的宫人真能得幸,于德妃也只有好处毫无坏处,惠妃宜妃那些人不都这么干过么?反正生下来的皇嗣依旧归她抚养,将来帮衬十四也是一样。

打那之后,德妃每每要往御前传话送东西,多半差乐烟前去,而乐烟自从觉出德妃这种微妙的成全之念,更是心生忌惮,怕自个儿倘被康师傅瞧上了,得一辈子困锁在宫里,因此才找了乐水这个搭子。

乐水嗔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绞尽脑汁往御前钻呢,我若有你这般姿貌,才懒得韬光养晦。”

她毕竟年轻,不比乐烟十岁进宫,看遍多少世情险恶,只觉得服侍圣上是何等荣耀,瞧那些娘娘们个个穿金戴银前呼后拥,多风光气派呀。

乐烟笑了笑,没告诉她这些都是表象,能熬出头的哪个不是过五关斩六将,可还有很多没名没姓的被拘在围房里,一辈子连皇帝面都没见上,运气好能封个常在答应,运气不好连个名分都没有,就只能慢慢等死了。

她除非疯了才去贪图霎眼繁华,反正已攒够了老本,再过五年,出宫去过踏实日子不好么?她就这点志向。

二人结伴回到永和宫中,正瞧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龙骧虎步自里头出来,忙齐齐福身,“四贝勒万安。”

四阿哥脸上笼罩着一层霜雪,只浅浅点了点头,便扬长而去。

乐水咋舌,“这位爷也忒凶了些。”

几位阿哥里头,数四阿哥脾气最难捉摸,又总沉着脸不辨喜恶,叫人见了就害怕。

乐烟倒是不以为意,她宁愿四阿哥把她们这些人当空气,真要是碰上个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主子,那才难受呢。

各人自扫门前雪就挺好。

乐水悄悄同她咬耳朵,“四阿哥刚得了封爵,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似的?”

就在几天前,康熙下旨封大阿哥为直郡王,三阿哥为诚郡王,四、五、七、八皆为贝勒,按说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乐烟不露声色,“贵人的心思哪是你我能猜透的,咱们安心办好自己的差事就够了。”

她倒是隐隐琢磨出点端由:三阿哥四阿哥年岁本来相差不大,又曾一起参与过祭祀,原本也算得平起平坐,可如今一个封了郡王,一个只封贝勒,四阿哥那口气自然难平——他心有鸿鹄之志,所思所想,怕是连郡王都及不上呢。

等到了廊下,二人便分道扬镳,乐水自去将银子藏好,乐烟整理好情绪,笑盈盈地掀帘而入。

每逢四阿哥过来,永和宫的气氛总要低落一些,连乐烟都搞不懂,孝懿仁皇后已经过世八/九年,那条横亘在两人间的鸿沟按说已经消失无踪,可怎么母子关系瞧着反而更恶化了些?

今次也不例外,乐烟甫一进门,就看见德妃气呼呼地坐在榻上扇扇子,桌边还放着一杯泼洒了过半的茶水——德妃自恃涵养,哪怕动怒也从不砸东西,可她有个脾气,喜欢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算是种变相的威吓。

偏偏四阿哥从不吃这套,他比德妃更能忍,母子俩每每交锋,总是语带机关暗流涌动,真真蕴锋刃于无形。

乐烟瞥了眼那摊醒目茶渍,也不多话,径自找了块抹布揩去,又赔笑道:“娘娘好端端怎的怄起气来,可是四贝勒惹您不快了?”

德妃从不主动诉苦,可她很需要旁人发问,这口气不吐不快。

果不其然,乐烟才起个头,德妃便接过话茬子,冷冰冰道:“本宫哪还管得了他?这宫里关心老四的大有人在。”

乐烟接过她手中团扇徐徐为德妃扇着,耐心听了半日,总算听出缘由:敢情四阿哥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