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梦马(1 / 2)

南岑认出来,这里也许是学校园丁用作“花房”的地方……将在特定日期里拿出来装饰校园的盆栽们,在平日里便被安置在这里。

天气尚未转凉,还踩在蔷薇花期的尾巴上,粉白黛紫的蔷薇花们缀在木架上,迎风招展,散发出阵阵幽香。唐晓翼先绕过地上的盆栽,轻盈地跳到了蔷薇架下,转头过来看着南岑,看着她小心谨慎地寻找下脚之处,也走到他身边来。

她两颊潮红未褪,神情却是镇定的、平静的。他极少在她脸上看见别的表情,仿佛这个少女天生便养成情绪稳定的本领,不论遭逢怎样的境遇,都能如山笃定。就在南岑睇来眼神时,唐晓翼忽然勾起食指,触一触她的额头。

“烧退了。”手指一碰即离,唐晓翼露出释然的微笑,“虽然我们这就是个小学校,但是校医务室的医生还算不赖,小病小痛都能解决。之前有次乔治打篮球的时候,被对面球员撞成左小腿轻度骨折,也是在校医务室打的石膏。很奇妙吧?在校医务室打石膏。”

“听起来很痛。”南岑想象了一下骨折:她从没骨折过,只是光看着“骨折”二字,她便极能共情地感到一阵疼痛。

他们坐在了蔷薇架下的一处空地上,南岑掀开打包盒的塑料盖,“啪”地一声掰开一次性竹筷,方吃了几口,已插好吸管的奶茶便从一旁递了过来。她几乎已习惯同唐晓翼说“谢谢”,接过奶茶吸一口,炒饭引起的干燥味觉顿时缓解了许多。

幸好唐晓翼没有只看着她吃饭。

南岑很少和同龄男生单独相处——一起在办公室里等着被老师谈话当然不算——不如说大部分时候,她极少直接同男生说话。一方面是南岑并无广交友的爱好,另一方面则是双方并无交流的必要。她安静地活在自己一力构建的透明玻璃球里,与世隔绝、独立存在,如此也顺顺利利地长到了十几岁。

她不抗拒和“男生”说话,她只是……南岑垂眸,再夹起一筷子米饭塞进嘴里。她只是不喜欢和“人”说话。她的社交向来一切从简、能省则省,几近苛刻地限制着他人进入她的领地。

或许是因为,南岑早在外人抵达以前,便已将通往她的那扇门扉闭合,但凡行人稍有眼色,便该知晓不应去打扰她。所以这些年来,她一向活得平静又自洽,极少被惊动。可唐晓翼还是顺着那条卵石铺就的小径寻来,侯在门外,轻轻叩响门扉上的铜铸门环。

尽管此时此刻,他坐在她身畔,不过是随手撇下一片绿叶,交叠后含在唇间,和着清风吹出些不成调的小曲儿。

南岑就在这首小曲儿里,慢慢地吃完了她的炒饭。

“想不想学一下,怎么用树叶吹曲子。”

唐晓翼似是吹累了,转头喝了一口自己的奶茶:“真比草莓奶茶好喝——昨天就不该自作聪明,不信你的选择。”

“我想……那可能和吹口哨差不多?”目光掠过他指间的那点莹绿,南岑道,“我从来都学不会吹口哨,所以还是免了。”

她的那杯珍珠奶茶还剩一些,正好够她把药吃了。

南岑谨遵医嘱,将几盒药分别拆开,各自拣出几粒,合拢在掌心,一口吞下。虽然吞咽的速度够快,但舌尖味蕾仍不可避免地品尝到了药粒的味道,苦涩在唇齿间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南岑喝完了奶茶,令糖精压倒了苦药。

“今天真的多谢你了,唐晓翼。”南岑再一次、极为诚恳地道谢。

唐晓翼转头看她,单手托在颊侧。他不接应她的道谢,反而问她:“你还想去上课吗?”

南岑一愣,身体却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双唇开合作答:“当然。烧退了,不影响上课。”今日的冒险就到此为止吧。她的大脑宕后地想到。

她从不习惯处理生命中出现的任何意外……也不喜欢接受生命中出现的任何意外。比起充满变数的挑战,南岑更情愿她永远十拿九稳。她是安静闭锁在世界一隅的蚌,极不乐意敞开她的蚌壳。

眼前的唐晓翼却作遗憾状:“那可真是不赶巧,我还以为你偶尔也会想做个不那么乖巧的好学生,跟着我这种差生去学校以外的地方逛逛。”他刻意地拉长了尾调,抛来一个幽怨的眼神,“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啦,我还是放你回去上课吧。”

顿了顿,唐晓翼又说:“虽然下午根本没有课——当然你不知道的,我们学校习惯在周五下午搞小测,一般是考察两门副科。今天下午应该是生物和物理。”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该不会好学到连考试都不愿错过吧?”

南岑无所谓上课还是考试,只是她觉得唐晓翼的神情与话语,莫名地令她心痒。

在父母眼中,南岑是从无叛逆期的乖孩子,从小到大她都是最听话、最懂事的,不需父母太过操心,自己便能处理好一切。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她的奖状贴满墙面,她把自己塑造成最诚心如意的孩子:于父母而言的,“最诚心如意”。

而驱动南岑如此去做的,不过是她不喜欢被父母耳提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