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一怔。
她隐约觉得不对。
诰世书上说,大梁命主薛宛舟有怜世之心,又怎会有此一问?
不等漱玉回答,薛宛舟自顾自的发笑,“我时常在想阿澈内外兼修谋略过人,又生的风姿绝艳,当人人爱戴,何不自立为王?费心襄助本宫做什么?”
空气中的那种异样感愈发明显,漱玉搁在膝上的手指缓缓蜷起,他张了张嘴欲分辩,殿外却骤然间响起了厮杀之声!
同一个瞬间,那流转的淡淡的隶属于嫩牛羔羊的血腥气变得浓郁刺鼻!漱玉豁然回首,但见殿外人影曈曈——
是禁军!
禁军来这里做什么!?长定殿内外只有他与他的捕风卫们......等等,捕风卫!
漱玉拍案而起!
也是同一个瞬间,他的肩被人从后方狠狠地用力按住,他被迫坐回席塌之上,足尖折的发麻,殿外的打斗之声激烈高亢,间或夹杂着惨叫,烛光与血光交融,那些常年警觉的暗卫们人生第一遭卸下所有的警惕欢畅寻乐便遭遇了这等突袭!只因这是太子赐宴,是他们以命襄助的天下共主,他们对薛宛舟抱有足够的信任和希冀!不然区区禁军哪能近身?!
“阿澈......”薛宛舟的呼吸自后颈蛇一样蜿蜒上来,逡巡在漱玉的耳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什么?!
漱玉目眦欲裂。
“为何不说话?哦......因为你答不上来。”薛宛舟同她亲密的微笑着,每个字却都让人心底发凉,“试问这世上谁没有私心?谁不想呼风唤雨?你岑澈难道就能免俗?只不过你伪装的极好,从不宣之于口罢了,还当我傻,始终一无所知么?哦对,你有没有听到我为自己新取的名讳?”
薛曌。
漱玉呼吸滞涩。
她艰难的回眸,看见太子的身影从后方缓缓绕至前方。
“曌乃武皇禁字,唯有本宫能用,正如这龙椅,唯有本宫能坐!”他的语调猝然拔高:“你知道本宫为何要将庆功宴设在这长定殿吗!长定长定,你和你的捕风卫们都从世上消失本宫才能长定!否则本宫永远犹如利刃悬头,不得安枕!”
漱玉不及细思,下颌猛地被钳制住,被迫上抬,冷不丁对上太子阴鸷的俊容。她头戴小冠,发间簪一根银色缠丝莲,小巧玲珑的下颏被对方修长的五指如锁扣般死死的捏着,疼痛难忍,太子举起另一只手,卸下他发间银簪。
长发散落如瀑。
枕风阁主这张英气十足的美人面须臾间变得雌雄莫测。
薛宛舟的瞳孔收缩了一瞬,喃声道:“多俊的一张脸,多精明的一双眼睛。”他以银簪缓缓划过漱玉的脸颊,信手扔远,眼神如在欣赏一件稀世玉器,气息间都是惋惜,“难怪吾妹宛思也会倾心与你,阿澈阿澈,慧极必伤,今日你殒命,怪只怪你是个过于厉害的男人!”
漱玉难以置信的盯着薛宛舟的眉心,在那里,她看见了一团紫黑焰芒,翕张出吃人鬼面的形态。
——祸世之灵!
可是祸世之灵明明是大皇子薛宛杰,早被她亲手斩杀于勤政殿!!为什么......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薛宛舟的身上!!
漱玉的颅内“嗡嗡”剧震,她头疼的厉害,胸口的血气如开凿的炎井般沸腾上涌,在喉咙处烧开一片腥甜。
“砰”
酒樽在桌缘磕的四分五裂,她毫无预兆的暴起,手执碎片浑不留情的划向薛曌的手臂,薛曌躲不过,臂弯被割出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毫无疑问,“岑澈”此前是乖顺而忠诚的,进殿前任凭李禅卸了所有的近身利器,但他想要杀一个人的心一旦生出便是最果断利落,隐耀的寒光落入薛曌的眼中,照亮了那一抹诧异与薄怒。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趔趄后退,嘴角竟微微上扬着。
“就是这个眼神......”他喃声说:“你护着我杀祝大人、王侃和大皇兄他们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阿澈,你果然,果然还是会对我下手的!”
他的笑声让人胆寒惊怒,漱玉不欲与他纠缠,掀了桌席奔向殿外。
“叮铃哐啷”器具摔落之声被抛之脑后,漱玉自袖中抽出那银色的卷轴,诰世书乃天降圣物,亦是对凡间大运大劫的批注,千百年来从未出错。
三年前,她拿到这份卷轴时,上面便明明白白的写着“薛氏宛舟大梁命主,薛氏宛杰祸世之灵”的字样,而今,一缕苍青色的火苗倏地燃起,自卷轴一隅迅速蔓延至全篇,漱玉便眼睁睁看着这份被她奉为无上箴言三年之久的“天命判词”潦草的化为虚无!
此事不能细想,一旦戳破便如同打开了魔盒之封印,漱玉的脑海中黑白倒转,胸口血气翻涌,那些衣着华贵的惨死的尸体,毁坏的楼阁宫阙,哭泣叫骂以头抢地的罪臣家眷们,一一从他的眼前闪过。为了诛杀大皇子,保住这位“注定英明而仁慈会